一月匆匆晃过,今天是回兰亭的日子,一个飘着细雨的上午。我妈说她和爸爸后天要离开C市想我们过去聚聚,韩昀京此刻正穿戴整齐的站在床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现在几点了?”顶着睡乱的头发精神不济的从床中央慢摇摇坐起,我垂着头揉着眼问他。
“还差半小时十点。”韩昀京说完俯身靠近我,笑得一脸宠溺,“如果你还想睡,我可以给妈妈打电话,说我们晚一点再过去。”
昨晚也不知是谁提议打麻将,又是谁在其他三人斗志激昂时临阵撤退去书房接一通重要的电话,最后牌技惨不忍睹的我作为替补上牌场,直到快凌晨才开口放我下桌。
我边听他说话边翻身去找大熊,待找到后发现它侧躺在床边地毯上,身下的床被我占去大半,这半月来的睡姿纠正仍是失败告终。
打个呵欠,重新躺倒在床上我嘟囔着说:“你爸妈和姐姐不应该多研究研究病例探讨医学吗?怎也和我老妈一样爱打牌。”
“他们不喜欢把工作上的事带到家里,特别是医院的事。”韩昀京回答完问题,又像爱抚宠物那般揉着我乱糟糟的头发,并且越靠越近,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据不完全统计,最近我与韩昀京呆在一起的时候,他手机铃声响起的频率差不多每十五分钟一通,去书房的次数和停留的时间占据了白天十二小时的一半。
我不知道他理解的“陪”是何含义,但绝不是我话说到半截他已经满脸抱歉的对我说先去接个电话,一呆就是半小时。
我接受着他的温柔触碰,却控制不住偏过头不看他,“那你是喜欢在家里工作对吗?”
既然工作很忙,更应好好去公司上班,而不是自己心不在焉享受周末还强迫着我不许独自出门。
“对不起,我以后会尽量避免这个问题。”
韩昀京说着莫名笑了笑,我真不明白自己上句话的笑点在哪儿,除非,“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摇头,伸手在我抬手前抚上我的脸,放柔了声音问:“还要接着睡吗?”
睡意全被聊走了,怎还睡得着。
“你下楼去等我吧!”我拉开他的手,从大床的另一边光着脚走到更衣室门前,转过身却见他还在床边看着我。双手抱在胸前,我不解的回望着他,“难道你还有别的事要讲?”
韩昀京笑着走过来,将我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缓缓应答:“不穿鞋子就下床,这真是一个让我想抱你的理由。”
他变着说法批评我的行为习惯有问题,我也自觉知错就改返回床边去穿鞋,不过嘴里仍怨念地说:“我们卧室隔壁的那间房光线真不错,干脆我搬过去那儿住两天好了!”
韩昀京的笑点和他的气点一样低,上一秒有说有笑包容暖心下一刻就收起笑意板着脸厉声问:“你确定,在婚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准备和自己老公分房睡的决定没问题?”
我指天发誓,以后再同他开玩笑一定先扇两巴掌把自己拍醒。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我穿好鞋过去推着他往房门外走,一路不忘圆场说:“刚才掐指一算那房间和我八字不合,所以,还是这间房适合我。”
最后他又笑了,尽管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更衣室里,我瞧着挂满一排男士西装衬衫的衣柜,前段日子只顾生气闹别扭,竟没注意这衣柜现已容不下我一件衣服。
不甘心的挪脚到衣柜角落,在往常我放衣服的地方看了又看还是一件没见着,穿着睡衣我跑下楼去找韩昀京要衣服。
韩父韩母不知是出了门还是在睡觉,当我下楼,除去张阿姨在做清洁外再没别人。
“梓欢,早餐想吃什么?”张阿姨和善地笑着拉住我问。
我东张西望环视了一圈客厅餐厅说:“阿姨,韩昀京去哪儿了?”
“应该在车上吧!”
出了大门,韩昀京正坐在院子的藤椅上想事情想得认真。
垫着脚尖悄悄从背后走近他,我还未开始恶作剧他就发现了我,随后回神皱着眉,“你怎么还穿着睡衣?”
我扯了扯睡衣的口袋学他一样皱着眉说:“应该我问你才对!我的那些衣服被扔去哪儿了?昨天都还在。”韩昀京听完用手撑着额头想笑又隐忍地憋回去,我更加生气,“喂,韩昀京!这有什么可笑的!”
“衣柜有两处,你看到的那面该是我的,而你放衣服的地方在它对面。”他说着站起来拉过我手往屋里走,“你啊你,住了快两月的屋子还记不住一个衣柜的布局。”
兰园不是我的家,是他的家,我记不住也应当。
“谁让你擅自做主帮我把衣服放到别处,不告诉我,难不成是怕我的审美拉低你的品位?”
“不是。”韩昀京果断的否认,“是我怕你不喜欢,不愿意与我的物品收纳在一处。”
我的性格很刁钻还是我的长相很刻薄?
“你总是在贬低我。”
“那你想和我的东西共放在一个空间?”堂堂昀味集团的当家人,竟然孩子气般问我。
“不想!”我两个字的回答终止了原本一派和谐的聊天。
临近中午,兰亭小区的木桥,上次同韩昀京擦肩而过的地方,四月过去我已被他挽着手踏上这里。
时间不停歇的往前走,留下遗憾留下不舍却也强拽着我们去迎接每一个明天。谁会相遇,谁会分别,没人能说准断定,或许这就是缘分。至于韩昀京,我想,他是意外是必然更是我无法放手的人。
吃过午饭,我妈让韩昀京上楼去我出嫁前的卧室休息,却要我陪她一起洗碗收拾厨房。
厨房里,默默做着洗碗工程的老妈突然开口对我说:“我以为你会撑不了三天就跑回家,以为你们会相处得很糟糕。”她把需要擦干水渍的碗递给我,继续,“现在看来,有很多事情比我们预想的发展要好!”
什么叫好呢?也许是打破十天没吵过架的纪录。
日日相见,我不想和妈妈短暂的相处时光仍被他占满,“你跟爸爸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她放下洗碗巾冲干净手看着我说:“过年吧!”
我寻思着已是八月,离年三十那天粗略算一算也没多久,点点头问:“再回来能否留在C市跟我一起?”
“如果你怀孕了的话,我会留下。”我妈将话题绕回来说到这儿会心一笑,想必她很期待那天到来。
可孩子我不敢想,原因不仅是我同韩昀京还未有过夫妻之实,更因为我不愿自己的孩子生在一个父母无爱的环境,只能强颜欢笑说:“也许会等很多年。”
我妈听后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神认真地凝望着我,“梓欢,你已经嫁给了他,所以,除非这个想法是两人共同的决定,不然都是自私的。何况昀京的身体情况谁又说得准呢!”
过一分算一年,我谨记着,否则按以往脾气怎会惹他生气后又厚着脸去讨好。
结婚不过数天,我妈便催着我们生小孩,若是让韩昀京知道了,该是怎样的反应?
掩下好奇摆放好盘子,我敷衍说:“好,那今晚回去我问问他的计划。”
我不会问的,因为这句话犹如“邀请函”。
收拾干净厨房,我妈切好一盘水果让我带上楼给韩昀京。
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没有人,我在阳台外找到他。
“既然没睡午觉,那吃点水果好了。”我把果盘递他面前,他却纹丝不动地望着远处语气阴郁地说:“你那么爱着他,真让我羡慕。”
卧室里放着忘收的--我和袁科曾经相拥而笑的照片他应该看到了。
收回往房间探寻的视线,将果盘放在大理石栏杆上,我忍下心里泛滥的苦涩,笑着说:“再爱有何用?还不是天各一方。你不该羡慕我。”
韩昀京恍若未闻固执地说:“至少他曾经拥有过你几年,这点就足够让我羡慕。”
他话语中似有似无的淡淡忧伤让我的苦涩慢慢化成丝丝心疼,我忍不住问:“她没和你在一起过吗?”
韩昀京转身反问我:“谁?”
“那个让你心甘情愿为了她喜好口味开店的人。”我语气淡淡地说。
“在一起,哪有说说话这般容易!”韩昀京说完看向我身后的房间,几秒后收回视线盯着我,走了两步靠近,表情期待又隐忍地问:“那你现在算是跟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扮做她陪着他,终究不是她。
抿着唇,我用力摇头,说:“我们在一起,但不是因为爱!”
一场“报答”,一次“做戏”,最后会惑了谁?若是必须有一个人,那宁愿是我,也不希望是他。
离开阳台前,我对韩昀京说:“既然没爱过,那便不要让它开始。如果爱上谁,那便是矢志不渝。可是,美好渴望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那么现在,爱自己就好,因为只有自己不会让心-痛,让心-苦!”
说完转过身往屋里走,眼角落下不知为何而掉的泪,我想许是风沙迷了眼的缘故。
晚上十点,回兰园的路上下了一场大雨,浸湿了白日阳光留下的余温。雨声在窗外沙沙作响,车厢内却沉默安静的可怕。
我望着身旁眉眼冷峻的男人,轻声建议:“可否放一点音乐?”
韩昀京没说话,倒是伸手点开了一首歌,可惜是首韩文曲子我没能看懂更没听懂歌词意思。并且旋律伤感,女声娓娓吟唱男声低沉配合,与今晚的夜雨应景让人越听越难过。
不能放任忧伤的情绪继续漫延,我也不想当着他的面听着一首什么都不明白的曲子痛哭流涕。打破沉默,随便找了个话题,我问他:“这歌名字叫什么?”
半分钟过去,韩昀京冷声回答我说:“以你为名的痛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