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从餐馆出来,韩昀京送我回花店。
十来分钟能到达的地方,他却走得极慢,我被他牵着走只能随了这慢如蜗牛的步调。
“要喝奶茶吗?”我们路过奶茶店时他说:“你好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喝它。”
立夏了,奶茶店纷纷推出新品,各式清爽果茶的广告贴纸随处可见。原本不打算喝,被韩昀京这么一问,倒也想试试。
“看来我的个人信息资料,你查得很详细。”
韩昀京听完愣了几秒,然后恢复如常,“嗯,确实该知道的全都知道。需要我去买一杯过来吗?”
我指了指正前方玻璃橱窗上中间一款粉白相间的果茶说:“今天喝它吧!”
牵着的手被放开,韩昀京挺直了背,仿佛带着重要指令般款款移步向那家店走去。我便像等待恋人归来般站在广场中央,望着那道与正常人无异的身影自顾自呢喃:“昀味旗下的所有门店都是为那女子所开,那她又去了哪儿?”
餐馆里那番可信度不高的聊天记录,我同她们一样好奇,但是不知道从何问起。也许,我问了,韩昀京未必愿意回答。
半个月后的下午四点,我从花店下班乘地铁回兰园,出了站走到半山腰,先前停下的雨又下起来,并且伴着雷声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头发就湿了透。
我奋力跑了几步,奈何上坡的盘山公路太累人,没跑多远便自暴自弃想着已经淋湿,索性放缓脚步开始慢慢走,等到家门口时衣服裤子无一处干燥的地方。
张阿姨开门看到我犹如掉河里边的样子,更是吓了大跳,“梓欢,外面这么大的雨,昀京怎没开车送你回来?”
不过淋了场雨,不过湿了衣,回来的路我记得,怎能事事都找他。
在没有袁科没有他的那几年,我也过得不算糟。
进屋脱着湿鞋,我解释说:“是我不让送的,地铁站离家没多远。何况他下午有会要开,若是送我回家再开车回去,我怕耽误时间。”
听见我和阿姨的谈话声,韩母来到玄关后也一脸担心的催促我:“赶紧上楼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要是感冒发烧又得遭罪了。”
我听她的话,换了双鞋子就往楼上跑去。
韩昀京家里每一个人在我眼中都是温暖善良的,尽管我们相识只有两三月。
因此,每当我单独面对他们时总觉得自己像个做尽坏事的恶人,并极力想把自己从他们的生活中隔绝开来。所以除非必要参与的活动例如吃饭出门,其余时间外我更喜欢呆在院子里晒太阳,或在卧室看电视玩手机。
洗完澡吹干头发,我打开电视调小音量,如前几天那样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却模糊听到韩母的敲门声:“梓欢,我可以进来吗?”
睁开眼仔细听,敲门声不断,我忙站起身去开门,见到端着一碗糖水的她站在卧室门外。
“我怕你染上寒气着凉,让阿姨煮了碗红糖姜茶,这会儿温度刚好。”韩母眼带笑意地说着进屋,将那碗装满关怀爱意的姜茶放在桌上,见我迟迟不动手端起来喝掉,又有些神情失落地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味道,不喝也没关系,我再去帮你倒杯温水。”
从我们在鼎悦的吃的第一顿饭到我嫁进韩家来,她对我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般一直体贴呵护备至。
昨天,韩菱回兰园还搂着我肩膀笑说:“梓欢,自从你进了我们家,我就失宠了,已经快沦落到父母不疼弟不喜的境地!”
当时我回了她一句说:“没关系,我来宠你。”
原本只为缓和氛围的玩笑话,他们听了竟都浅浅笑开,韩昀京更是扬着肆意笑容贴在我耳边说:“谢谢你把我们当成你的朋友你的家人。”
朋友,家人吗?
是啊!他们现在已变成我生命里可以名正言顺去珍惜的人。
在韩母准备端着碗离开时,我走上去把那甜辣的汤一口气喝完,然后拉着她手缓缓说道:“妈妈,谢谢您,谢谢您像对待姐姐和昀京一样贴心照顾我。我不是不喜欢,只是太感动而已!”
以前一个人,如今嫁了他,我在尽力去改变。所以我最终关掉了电视去楼下,陪韩母一起坐在小厅里翻看韩昀京从小到大的光影轨迹,顺便聊一聊那些年他做过的糗事。
“昀京小时候话不多也不讨喜,一点不像韩菱那样活泼嘴甜。”韩母戴着眼镜翻着一张小小年纪排排站的四人合照对我说:“你看,就连照张相片也难得笑一笑。”
照片里,约莫十岁的韩昀京,脸上看不出不耐烦但也瞧不出欣喜的同韩菱并肩站在四人中间。而他右手边一个扎着马尾身穿淡粉色公主裙的女孩,自然挽着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因笑容灿烂还露出两个深深酒窝。
不知为何,我看到她便联想到自己在餐馆听到的那四个字“青梅竹马”。
“站在昀京右手边的女孩是谁?韩家叔父们的孩子吗?”当我问完,才想起三个叔父家里全是男孩。
“她叫柳橙,是以前住在我们斜对面那栋别墅柳叔叔的小女儿,在昀京大二那年去了国外,现在不在C市。”韩母眉眼弯弯的指着那粉嘟嘟带着婴儿肥的可爱女孩接着说:“昀京小时候生病动了手术,不能玩刺激惊险的游戏,也不能跟着小朋友跑来跑去追逐玩闹,因为这个原因,生病前玩得较好的几个朋友渐渐地疏远他。幸好她们兄妹俩搬来了兰园,陪着昀京一起学画一起读书才没让他觉得孤单没朋友。”
陪过孤独走过青葱,所以才会铭心刻骨。
“她对昀京而言,是位重要的人吧!”
韩母轻抚着相片,回忆说:“柳橙比我们昀京小三岁,性格和韩菱差不多,活泼爱闹也特别黏人。每次兄妹俩来家里玩,我总能听见她一口一个“昀京哥哥”的叫着跟在他身后。虽然那时候昀京面上冷冷淡淡待她,但是只要买了新画具,他会最先去找她分享。”
对谁都不苟言笑,唯独对她例外,不是重要却是最在乎的人。
“那她应该很喜欢小提琴。”喜欢吃蛋糕,喜欢吃披萨,也喜欢喝奶茶。
我瞧着照片上的小小人,自言自语问。
韩母合上相册,细细思考了会儿与我说:“柳橙确实会拉小提琴,好像还是在她去国外留学前特地找名师学的。”
卧室里那幅“爱屋及乌”的抽象画,那次他避而不谈的回答。
我以为他对我好是因袁科的心,结果不是。我庆幸自己前几日没对他问出口,否则自以为是该演变成自取其辱了。
韩昀京,难道你也同我一样爱而不得吗?
如果是,那么你对我说过的“答非所问”,我可以理解为: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一丝她的影子吗?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我越想越不禁有些想笑。
原来,我和韩昀京唯一相同的点竟是这让人痛彻心扉的——不得。
“梓欢,你不舒服还是太累?”想得出神,韩母见我沉默良久不说话,轻拍着我关切问。
收回思绪我笑着摇摇头,将她温暖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靠上她的肩膀,“妈妈,我能挨着您睡会儿吗?”
她轻轻拍着我,如哄孩子那样温柔地说:“睡吧,我陪着你。”
闭上眼,闻着已习惯的香味,渐渐入梦。梦里我们都是年少的模样,谁也没错过,谁也没失去,“他”扬着暖阳般地微笑对我说:“梓欢,我爱你。”那女孩亦对“他”说:“昀京哥哥,我也是。”
多想沉沉睡去,不再醒来,可为什么得不到这样的“眷顾”。
“梓欢,我抱你上楼去睡好不好?”
睡眼惺忪地睁开眼,韩昀京不知何时回了兰园,此刻正揽着我的肩轻声问。
难道连我靠着睡着的人也是梦中的场景吗?
“妈妈呢?”我从他怀里离开,张望着寻找,却没见。
“你怎么了?”我疲惫的身体被韩昀京从身后抱住,他低沉的嗓音再次传来,“可否告诉我?”
我对韩母突然的亲近让他惊慌了吗?我以为他会很乐意我这样做。
“妈妈刚才给我看你小时候的照片,结果我却靠在她肩上睡着,想对她说一声以后我会注意。”有气无力地说完,我伸手去解开他的手,可怎么使力也弄不开。
韩昀京的不分场合我早已领教,也不只一次跟他委婉提建议当着长辈的面要适可为止,但他罔若未闻毫不在意。我放弃,背对着他无奈的笑了笑,问:“昀京,我好累好饿,想吃点东西后回屋睡一觉。你是想抱我去吃饭吗?”
怀抱在腰间越圈越紧,韩昀京听我说完后把头抵在我颈肩处,带着某种欣喜若狂的情绪说:“怎么办,我可能没办法抱你过去。因为你这样叫我的时候,我竟不知自己的名字可以如此动听。好听到,让我幸福感动迈不开脚!”
两个字的称呼也让他如此开心吗?
既然那么喜欢她,喜欢那声亲近的称呼,为什么还要放手让她去国外,为什么还要娶我?
既然那么喜欢,何苦要为了“报答”勉强着自己照顾我?
是不是害怕自己陪不了她到白头,所以宁愿独自一个人痛苦。
我们都是傻到可以执迷不悟的人吧!
偏头望向窗外,灰暗的天空仍飘着雨,但我相信明早睡醒的那刻,天会放晴。
适应着背后的温暖,忍耐着从颈上传来呼吸扫过留下的微痒感觉,我抬起手放在韩昀京的手背上,如说着誓言般承诺:“韩昀京,我会替她陪着你!”
可身后的人却问我说:“梓欢,你在悄声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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