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别墅风格按着传统不失大气的中式装修布置,韩昀京房间在三楼的第一间。
一天没领证我到底算不得这房间的主人,所以走近后我只是站在门外侧身等他伸手开门。
“屋子的装潢也有几年了,要是你看后觉得不喜欢,可以趁婚礼开始前找人来换掉。”开门时韩昀京又在充当暖男的提建议。
没出声,我沉默着跟他进了去,在灯光照亮下却见到卧室正中央悬挂着大小几张小提琴抽象画。
难道韩昀京也喜欢小提琴?如果如此,兴趣相投该是我俩间难得共有的缘分。
这么想着我也迫不及待问出口:“你喜欢小提琴?”
言语里的期待甚至超出我自己的预料。
但韩昀京听完却否认着摇头,“我不过是爱屋及乌。”
“因为我喜欢?”说完,我感觉自己自作多情的毛病不是一点半点的严重。
“这个问题我现在可否不回答!”韩昀京柔着声拒绝了解释,话里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并且委婉道出我不是他口中的“爱屋”。
虽有尴尬,好在这答案让我莫名缩紧的心得已放松。
“还好不是因为我,不然还真让人误以为你喜欢我很多年。”轻声在韩昀京没能听见的可控范围,这句话散于空气消失不见。
从他脸上移开视线重新望向画框,这些画我曾在几年前的一场新人画展中无意间看到过。
画里的小提琴如那年所见般被圆弧线条夸张的勾勒出黑色硬朗轮廓,再配上酒红色调映衬着浅棕的柔和曲线,然后四根弦一张弓,宛如在纸上它们也能摩擦演奏出一首撩人的旋律。
我对画作了解不专业,对它也谈不上多痴迷喜爱,但画上的小提琴却让我在炎炎夏日足足跑了三回。
可惜那时作者并没出售之意,无论我怎么去找画展筹备方帮忙去说服,他都不曾心动,直至画展结束到进屋之前我再未见过这几幅画。
站在画下看得认真,韩昀京不知何时去了楼下端着一杯水和一碟果盘回来,“张阿姨做的菜一向重口味,好在我生病后才清淡了点。不过今晚大多数菜仍是之前的味道,所以自作主张替你倒了杯清茶。”
周到,这是相处两日后我对韩昀京的新认识。
可是餐厅不远,上下楼梯我的腿脚也很方便。
“其实你无需这样照顾我,因为大家都不会真正自在。”
“你应该试着习惯,而不是一味的对我排斥拒绝!”韩昀京冷声说完把水杯递到我手上,便径直走进床边落地窗因窗帘半遮露出的浓郁夜色中。
从他的背影很难看出表情,但拿以往聊天的情形比较该是有些情绪低落。
“我只是希望你能随性一点,不用刻意将就讨好。”因为这样会让象梓欢很不安,“韩昀京你知道我想说的意思,对吧?”
以后彼此互相陪伴相守几年,总归要换个互相舒适自在的方式去生活,否则只会是折磨。
韩昀京转过身,用那夹杂着忧郁的眼眸困住我躲闪的视线,连说话嗓音也开始让人心慌意乱,“象梓欢,你可能不知道一个人藏着一件事有多难,更不知道那想做一直不能去做的心情又有多难藏!”
答非所问他擅长到炉火纯青,感情我的好意再次变成了废话。
争吵总要有人喊停,我不该一味只让他一人来做。
喝掉一大杯手里的绿茶,我将杯子搁在金丝楠木桌上,转移话题说:“明日就是四月一,我想你不会愿意与我在愚人节领证,所以我也擅自做主选了二号。那么,后天早上九点我们民政局再见。”
说完离开了卧房,好在这次韩昀京没追出来说送我。
待下完楼梯,客厅里商量好事情正喜气洋洋吃着水果的双方父母都望向我这边。
“昀京呢?他怎么没下来?”我爸见我一人,率先问着。
实话实说我与他像吵过架,这在未结婚前不该存在的恶劣行为,我还是犹豫着没有直接说。
我妈见我沉默不言,许是看出一点脸上的异样神情,忙圆场:“亲家,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孩子们还有工作要忙,我们先回兰亭了。”
韩母见我们说着就要走,忙放下手里的果盘笑嘻嘻朝我走来,还将一个大红盒子塞手上,“这是我出嫁那天,昀京外婆送我的和田玉镯。虽然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这老派沁凉的石头,不过这算是我对你们的祝福,望以后你们如意圆满,长长久久。”
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婚姻美满幸福。
打开盒子,我拿出纯如羊脂的镯子戴上手腕,尺寸竟出奇的合适,抬起手晃了晃我莞尔笑说:“谢谢伯母,这手镯我很喜欢。”
这两天我做了什么,说了多少谎话,我已经自我厌弃不想去回想。
“司机在外面等着,我送亲家们出门。”韩父此时也从沙发上起身。
我爸跟在我妈身后边走边回应:“商量好的事,我回去会再给梓欢说一说,今晚这顿晚餐很合口味。亲家,我们改天见!”
车缓慢下山,别墅的光暗淡远去,不禁回头在消失前,我见到那抹黄光下的纤瘦身影,韩昀京仍笔直的站在窗边。
回到兰亭的家中,我妈在洗完澡后躺在我卧室沙发上不肯走,眼神里流露出的想聊天意味,想忽视都不能。
“老妈,有话直说你不是常做,今晚这欲言又止的想问不问是要闹哪样?”我擦着头发,坐在化妆桌前心不在焉问她。
妈妈换了个坐着的姿势严肃看向我,“既然你把话挑明,那我问你,同韩昀京结婚的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拿着毛巾的手闻言顿住,我还未想好说辞,她已再次开口:“梓欢,你不喜欢他!你的心里还装着袁科,你在利用韩昀京!”
终于明白老人言: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见过的事也如此。
手放下,毛巾握紧在手心里,我无奈回答:“再怎样装着放不下,他已经回不来了,你知道不是吗!”
喜欢的人得不到,忘不掉,好残忍。
“可这对昀京不公平,我瞧着他很喜欢你!”妈妈言语激动地说着走过来抱紧我,她身上熟悉的沐浴香被吸进鼻尖,让人好安心。
我和韩昀京是在相互利用,谁也不欠谁,这点我很清楚却不能说出来让她担心。
至于她口中的喜欢二字,我不知从何解释。
头靠在站着的人怀里,我想了想说:“妈妈,喜欢很轻易,但也不容易,不过以后却是难说的。”
时光很长,能变的不变的它都可以办到,那时也许我会喜欢上韩昀京。
“以后,韩昀京有多少以后和你慢慢发展呢?”轻叹一声,抱紧我的人松开了手,那温暖的香味从身旁离去。
“没有感情的婚姻怎样幸福?”关门声响起前妈妈神色苦楚地与我说:“劝不回,放不下,我们又如何将你安心交到他手中?梓欢,三年过去你还是不清醒!”
世上无可奈何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才会不奢求什么,只求余生如此就好。
“妈妈,清醒很疼,疼到让我想随袁科而去,让我模糊不清的活不好吗?”眼泪落下,是悲是喜,它不知我也不知。
“好,只要梓欢开心,怎样都好。”妈妈无奈一笑说完关门离开,我那句话最终是伤了她的心。
凌晨一点夜很黑,哪怕开着整室的灯,也让人像找不到路一样迷茫无助。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事良久,直到掀被起身让腕上的冰凉沁进皮肤,才惊觉我已再一次失眠。
平常甚是怕冷的我,居然不觉得这镯子寒冰。抬起手照着光瞧了瞧,圆润剔透、色泽饱满该是品质极佳的玉石,给我当真可惜了。
一分钟后我将它取下放回盒子,幽幽自问道:“收下你,难道你就真属于我吗?如果我告诉罗心,她会不会让我把你还回去?”
电话拨出去的那刻,我忐忑的等着对方接通。
“梓欢,你是没睡还是已经醒了?”罗心在那边精神洋溢地问我。
我缩在床头抱着枕头说:“睡不着,想你了,想让你讲个童话故事哄我。”
“童话故事?你确定我有看过!”
我想起罗心书房那满书架的医学书籍资料,笑了笑说:“怎么,觉得我故意挑你值班时间为难你?”
电话那端的人,低低笑了几声,“要是象梓欢都会为难我了,那这生活可谓是有趣了。”
几年前,我在崧京医院的病房为难到她不敢频繁去看我,那段时间有趣吗?
“罗心,我要同他结婚了,我不会再为难谁。”
电话那端的人听完沉默了许久,才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回应我:“你是不会再为难别人,为难你自己可真行!”
“弄丢东西总要赔给他的,我没想过他会要我这样。”我用力捏着枕头的一角小声解释。
“你真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真得记得回国前答应我的话吗?”罗心问到这儿,顿了几秒又继续:“象梓欢,他不是谁,他是韩昀京,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他随时都可能会离开你,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吗?”
“我没有!”
我大声抗议,可三个字阐述的信息在此刻太过无力苍白,罗心听完直接拆穿:“我看你是巴不得韩昀京这样!”
夜凉如水,时针分针秒针在圆盘上一圈圈转动,想用时间把黑变白,把冰凉变温暖。
无声无响的三分钟彼此沉默过去,我对她坦白:“对不起,是我太贪心。”
“梓欢,我不说话不是要怪你责备你,也不是想你给我交代什么。我是想告诉你,韩昀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对你提这样的要求是另有所图!”
我从没把韩昀京往商人圈子里的一股清流那样设想,那么他是好是坏,算不算计我,其实无关紧要,反正我与他在这条线上无差别。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现在多告诉我一些好了。”
罗心再也忍不住对我油盐不进的火气,冷冷说道:“我说得还少吗?我让你别回来,让你别接近他,这些你有听吗?你都不听,我还讲那么多做什么,再说,有的人自己都不敢亲口讲,我装什么烂好人。”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我怎么越听越不懂,“罗心,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谁知电话里的人愈加气急,连说话都支支吾吾起来,“我我怎么可能瞒你。算了,反正你和他已经定下了,我说破天也是无用之言。只是日后别怪我没提醒你,又蛮不讲理地趴在我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话风是不是变太快了,一开始不是我垂着头听训吗?怎么结尾散场,听着还是罗心一脸委屈巴巴受教的语气?
看着通话结束后黑掉的手机屏,我哭笑不得,困意也因这通电话愈发越跑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