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得到准确信息的第二天,罗心上班后我乘地铁去了星光大楼对面的昀味集团。
面对朋友我不想食言也不想辜负她对我的信任,所以我只是站在昀味大门外的广场上,仰头瞧着几十层高的楼发呆,心底盼望着能遇到那颗鲜活跳动心脏--它的新主人。
但他处事低调网络上我没能找到半张相片,想想,就算我真见到了其实同没见过也无什么差别。
半小时后,我在广场边一家名叫“蔚蓝色的花”花店里订了一束百合康乃馨。
花店老板是位温婉清秀的女子,她见我是送给生病的人,特意递给我一张卡片让我写点祝福语。
我拿着笔冥思苦想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到该写什么,老板娘在得知送花缘由后热心建议我:“如果是送给生病的朋友,不如写点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吧。”
我跟韩昀京没碰过面,没说过话,除了袁科的心,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所交集,能有什么想说的话。
最终我在笔尖落纸的那刻时,只寥寥写了四个字:一切安好。
老板娘接过卡片放进花束里,接着眉眼弯弯地看着另一张写好地址和收花人姓名的单子悠悠念道:“昀味的韩昀京。”
她将最后三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我不明白老板娘此时想表达的意思问她:“你好,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娘笑着摇头否认:“没什么问题,不过是这收花人的名字和我一个亲戚同名,觉得很有缘。”
只要不是在昀味,同姓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完莞尔一笑没附言,她便把花束交给了店员,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中午十二点,当我在快餐店吃汉堡时江澜打了电话过来,“罗心今天没空陪你吃午餐吧,需要我发个善心请你吃饭吗?”
用力吸了一口饮料,我不为所动地拒绝了他:“江医生,我吃过了,谢谢您的好意。”
当我对着手机刚说完这句,江澜下一瞬就出现在我面前的空位上,并且还毫不客气地坐下盯着我说:“吃过了怎么还喝着饮料啃着炸鸡,梓欢这是怕我又吃你软饭不成。”
没去细想江澜为什么会知道罗心没空请吃饭,但为了证明我请他吃顿快餐的财力充分具备,立马掏出手机点开菜单示意他随便选,“喏,虽然现在我无业游民状态,不过你想吃什么也尽管高兴着点,好歹你算我半个朋友。”
谁知江澜听见“半个”俩字瞬间变脸,笑颜逐渐变成了委屈可怜,看得我甚是无奈只好像哄孩子打针不疼那样哄他:“算了算了,勉强算整个吧。你倒是快点儿点啊,否则人家该以为我们是蹭坐消磨时间了”
其实我就是想找个热闹的地方打发寂寞。
在我催促一遍后,江澜最终勉为其难的选了两份鸡块,我见他确实不爱这类食品也就没硬逼着从钱袋里拿钱撒出去。
等餐时我又喝了几口饮料,而手边的鸡翅却是没动,一分钟后江澜将它拿起来送进了嘴里,笑嘻嘻看着我,“别说味道还不错,要不你再帮我点份这个?”
我一记白眼扫过去他笑裂开了嘴,那牙齿上粘着的肉丝真想提醒他照照镜子,到底是朋友我不能直戳人难堪,只能低头吃着东西问他:“诊所隔这儿半小时,你有重要事情办还是有约会要参加?”
江澜慢条斯理解决完一个后用纸巾仔细擦拭了下嘴与手指,回答说:“我来这边办点事刚巧遇见你,顺便进来蹭个午饭。”
他说得理所应当,我念着往日友谊没多计较。
“那你事情办完了?”我佯装关心地接着话题聊下去。
“嗯,办完了,都是一家人的事好解决。”江澜边说边翘着小拇指拿起刚端上的鸡块左瞧右看,片刻后吃进嘴里他一本正经劝诫我:“梓欢,你以后少吃这类油炸食品,不健康!”
我私下和罗心聊天曾讨论过江澜,明明他可以走温文儒雅有内涵这条路,他却一路走偏往呆萌傻白甜发展,罗心对此总结说他天生“母爱泛滥”,以此表明他在她心中同姐们儿一样看待的位置。
虽然我们常常背着损他,可也知道他是真关心我俩,我只有摆出一副懂事般的态度答应他,“好,我下次不吃这个改吃披萨。”
江澜气结不再看我不再说话,只是假装认真地吃着炸鸡,而我的耳朵终于听清了女歌手此时演唱的曲子,满是苦涩忧伤。
午餐结束我们在广场的街边分别,江澜坐在车里表情严肃地问我:“梓欢,要不要去诊所当我助手?”
三年前我在C市一个乐团里拉小提琴,自从袁科去世后我便没办法再碰它,因为专业原因其实除了它我旁的都不太会。
“谢谢你江澜,但是目前我还不想上班。”
我那半真半假的话让他信以为真,“那好,等你无聊想找事做的时候再找我。”
江澜说完开车扬长而去,我又成了一个人。
漫无目的,心无所依,拥挤的热闹人潮总会把这样状态的人显得格外突兀。
我试着融入进去,却想不出办法。
“小姐,我们百果超市在做打折促销,给您张优惠券,方便的时候去看看吧。”
今早出门前罗心告诉我晚上会早点下班回家,我或许该做顿好吃的去感谢她的不加班。
转身返回去逛超市,等我再次从里面出来时已经提了两口袋食材。
去乘车的路上,我拿着购物小票仔细看了看好发现有无被我遗漏忘买的东西,看得认真结果没走两步就撞上了路人,我头也未抬的赶紧先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说话间眼角余光扫到被我撞掉在地的花束,又忙放好东西蹲下身子去捡,却在伸出手时刚好触碰到一只细长好看的手,而他感到了我指尖的温度瞬间抽离,我继续动作捡起花。
“很抱歉,撞掉了你的花。”说着我仰头望向面前的男人并递还花,只见他眉眼如墨般映嵌在光洁白皙且棱角分明的脸上,深邃透亮的眼眸此时也垂眼望着我,那削薄匀称的嘴唇被轻抿着,几秒后他神情淡然地接过花,说了话,“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
长相不错,气质绝佳,其实有一刻我以为自己是撞到了明星,毕竟这里不远处就是星光娱乐。
收回自己想太多的思绪我诚恳问他:“需要我再帮你买一束吗?”他说了两字“不用”后便被一女子叫着离开,在那之前我有听见她叫他“韩总”。
在他走了很远很远时,我才惊觉那花束卡片上的字迹有些熟悉。
以前和袁科交往只要有时间我会亲自做饭给他吃,手艺谈不上星级但勉强能端上餐桌待客,回到罗心居住的小区,我开始不停忙碌在厨房。
傍晚六点她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进家门,我站在厨房与餐厅的过道上盯着她放下挎包洗干净手进了厨房,然后瞧着她指着我做好的三菜一汤连连夸赞:“这摆盘这色泽这香味,看来今晚我有口福咯,想想上次吃你做的饭还是几年前。”
我轻轻扯了扯嘴角,跟着进厨房把微波炉再次加热好的菜端出去餐厅,见餐桌上放着一个蛋糕口袋,转头我问身后的她:“你买的?”
罗心将袋子提走放到客厅茶几上,“知道你最喜欢甜食,哪怕人家快跑断腿也去给你买了两块,是不是很感动?”
如果我是男人如果我喜欢女人,我会毫不犹豫娶罗心,可惜这件事情没有如果。
我一向不善言辞,说来说去嘴边常挂着的话也无非那俗套的几句,但今晚我想换一句话来表达。
“罗心,在我搬出去前,你的吃饭问题我管了!”
在她去盛饭时声音洪亮地对我说了声“好”。
吃完饭后罗心抢着收拾桌子加洗碗,理由是不想让做饭的我感到心寒,打击到下次做饭的积极性。
我成全了她的‘顾虑’乖乖去到客厅沙发上缓口气,一天的折腾下来此刻的确有点疲惫。
原本打算浅睡几分最后却不知睡了多久,当我再睁眼时罗心已不在厨房,而我身上盖着厚厚珊瑚绒毯子。
揉了一把刚睡醒的眼睛,我拖着鞋子去敲了敲她的房间门,“睡了吗?”
“没睡,我在准备晋升论文,想聊天的话就进来说。”
我推门进去,罗心戴着黑框眼镜坐在实木桌前,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相较于她的工作忙碌,现在清闲的我倒是有点尴尬,愣了半晌后我问她:“会不会打打扰到你?”
罗心抬头看着我笑了笑回:“我很希望你来打扰我,这样我才有理由偷懒。”说完,她指了指身旁的独凳沙发让我坐,等坐下后她又继续问:“你今天去昀味了?”
好朋友便是这样,尽管我什么都没提,她也能猜到,并完全猜正确。
“对,但是我没打扰他,只是到花店挑了一束花送了去。”我实话实说半点没有隐瞒罗心,只因她不仅是朋友,更似我的亲人。
罗心听完将手环抱住弯曲在凳子边缘的膝盖瞧着我,她那带点审视的眼神让我略微不安。
为了让她相信,我只得语气加重认真解释:“真的,我只送了一束百合康乃馨,连卡片上也只写了一切安好四个字而已。你知道的我没见过他本人,就算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又怎会去打扰到他!”
她叹息一声后缓缓对我说:“梓欢,那颗心脏现在已不是袁科的心了,它流着的血是一个叫韩昀京的人!”
我明白罗心想说的意思,她是在婉转劝诫我不要执着去寻找袁科的影子,其实我没有她担心的那样执拗,因为我清楚知道不管自己怎样找终会是徒劳。
“或许我说了你不信,可我还是想把这些打算讲与你听。这次回国我不过是想知道答案,不过是想亲眼见到袁科赠予别人的新生,对方有好好珍惜坚强活着,至于旁的那些我一概没多想。何况我离开D国前有答应过家人,最多只待一年,所以日后除去你与江澜结婚生子,我不会再回。”
罗心听完后从椅子上站起身过来把我抱住,因此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在吸进去的那一刻仿佛我脑海里牢固的记忆都被它消灭分解,最后化成一缕抓不住的想念消失不见。
这一晚我俩躺在一张床上聊了许多,包括在D国的那三年治疗生活,直到彼此都撑不住困意即将睡去时才结束。
在我回房洗完澡后手机微信里收到一张罗心发来的照片和一句话:十二个月的时间,你可以远远见一见他,可以送他祝福的鲜花,但一定不要让他知道你是谁!
我盯着照片仔细看了看,原来今天下午在广场撞到的人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