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再怎么思念冀飞飞和燃筝,也改变不了这两人先后不辞而别的现实。而且,因为冀飞飞不辞而别,所以越离离每次想念完,都要逼自己忘了自己刚刚在想念的事实,并发誓以后不能再去想。这样精分了几次之后,她想起两人的次数就日渐少了。
越离离这人,软萌的外表下其实很有匪气。别人对她好,她会还到十分;别人要是主动针对她么,她也绝对十分回敬回去。
哪怕因同身处地而体谅对方因身份立场的无奈和被动,那她也要先出了被针对的那口郁气再来谈其他。如果朋友率先抛下她,那么她也绝对能做到就此放下这份友情,从此形同陌路。
现状是,既然回家之路想不出什么头绪,那么就专注现实,过好当下。这也是越离离的优点之一,随时从分、不钻牛角尖。
反正,回家是一定要回的。既然已经明确目标,那么哪怕要牺牲毕生的时间,她也一定要找到回家的路;哪怕找到气空力尽、白发苍苍,哪怕最终倒在半途上,她最后的视线,也一定是定格在回家的方向。她有这个自信,也有这副狠劲。
她现在唯一要怕的,只有回家之后、会不会遭逢亲人长诀的憾事。
如果有,那会是她一辈子都放不下、解不开、做不到原谅自己的遗憾。
可如今,既然已经被困在前方暂时无路的困境中,她也能够暂时放下这个最大的目标,而先去把现在的生活经营好。虽然,现在的生活不过是照顾好一群小乞丐、让他们过上稍微好点的日子。但只要做了,以越离离的性格,她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去做。
这就是越离离,一棵顽强不屈的杂草,哪怕因为一些事情,她提前洞悉了生活的部分黑暗,她依然对自己的生活充满热情、充满信心,她无时无刻、不在认真又努力地好好活着。
又过了几天,小乞儿们的《三字经》已经背诵到第三十六句,李白诗也颂到名篇《侠客行》。某一日,阿一身体不舒服留在城隍庙,小五和另一个孩子留下来照顾他。越离离就和朱儿、小狗儿以及另一个叫小柳的孩子组成队,入城去买药物和粮米。
正走向他们惯常去的那家粮米铺子,突然一个穿着黑底金纹绸缎衣服的老管家,走过来给越离离递了一锭银子。
“我们公子赏给你的,带着他们去吃点好的吧。”管家递银子时,用袖子掩着手,直接将银子按在越离离手中。
但是他的动作极克制,给银的过程中,连越离离手的一丝皮肤都没有碰到。越离离只觉得手中一沉,有布料包着手让她握紧了手里的锭子。这样,除了越离离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拿到多少钱,对越离离他们而说,也是杜绝了意外的觊觎和麻烦。
一个管家做事考虑得如此周到妥帖,这所谓的公子是谁?越离离想着,先弯腰道谢,黑绸缎管家点头一笑,转身向不远处一顶朱帘华盖的气派轿子走去。越离离远远地打量着轿子,觉得这轿子颇有几分眼熟,大概某几次曾在街头瞥到过几眼。
“离离姐,那个老爷爷、赏了多少钱呀?”待管家走远,小柳立马好奇地问。
越离离掂了掂银锭子的重量,不大不小、既可以让这群小乞丐们好好吃一顿还略有富余,也不至于天降横财过份巨量,引来不怀好意之人的争抢。
越离离笑而不语,目送着轿子离开后,也转身抬脚继续向目的地走去。小柳没有得到回答,赶紧追随在越离离身边继续问。越离离笑着睨了他一眼,道:“你管有多少银子呢,难道还怕离离姐私吞了不成?”
小柳摸着头憨憨一笑,道:“这本来就是赏给离离姐的,离离姐就是自己留着也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放心,你离离姐没那么小气。小柳你去通知其他人,小狗儿和朱儿先跟我走,今天我请大家一起吃肉沫面——加双份的面和双份的肉沫,每个人还可以得两个肉包子!”
“哦!离离姐万岁!”那小乞丐拍手欢呼,被越离离拍了头:“告诉你们,别‘万岁’、‘万岁’地叫,小心被官差听见,说你大不敬把你抓起来。”
小柳吐了吐舌头,又小声地称颂了几句,才跑开去叫人。小狗儿和朱儿也跟上越离离,仍是好奇她手中的银钱。越离离无奈,只好摊开手给他们看,没想到,并不大的银锭子还是把他们震撼到了。
“这就是银锭子吗?”小狗儿滴着口水,伸手去摸银锭子,刚摸到就被朱儿把手打开了。
朱儿也羡慕道:“我长这么大,只见过银片、银块、银角,从来没见过一锭银子呢。”
“实际也没多少重量,只是富贵人家铸成成型的锭子稀奇而已。”越离离说着,翻过锭子,见锭子底部刻着“岁岁平安”几个字,就再无其它。
等小柳找齐了人,越离离已经和面摊老板讲妥了,暂时包下面摊,只供给他们吃。面摊老板接了一大单生意,喜得眉开眼笑,一边煮着面条、一边和越离离聊天,言语中,不乏恭维夸奖之意。
面摊老板也知道最近那群遭忌讳遗弃的小乞丐中来了个厉害角色,不仅把这群小乞儿训得服服帖帖,还教这些人读书识字,是个很有心的乞丐头儿。
面摊老板虽然出身平凡,却颇有市井侠气之风范,一向对这些被恶鬼所害的街坊近邻留下的孩子很有同情之心,只是他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并无能力来接济他们。如今看越离离能将这群孩子照顾好,他就乐在心头。本想给他们免些面资,可越离离却坚持给足银钱。老板也就此笑纳,只是碗里给的面份量十足,每份足足比平常一碗面多出两成的份量。
热腾腾的大碗面条上桌,上面盖着厚厚的肉沫和葱花。一闻热气冲着肉香面香扑鼻而来,桌上还有茱萸、芥菜、姜汁混合的调味汁,老板由他们随意取用,浇一勺到面条上,蘸着肉包子吃,更是辛辣鲜香。
小乞儿们个个吃得肚皮滚圆,坐在台阶上消食的时候,只觉得自从遭逢家破人亡的人伦惨剧以后,这是第一个如此快活的日子。
快活到、一直以来笼罩在头顶的凄凉身世阴影,都被这热腾腾的面香和包子香给淡化了一些。
越离离结了面钱,又打包了给小五等人带的肉包子,那一小锭银子竟然还剩下一小块,这小块银子,越离离自己收起留作以后紧急时候的支应,其他人都别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