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葫芦交给越离离保管,燃筝走向那个正在招摇过市的纨绔恶少。越离离站在原地看着,冀飞飞一看燃筝要出手,也来了兴致,坐在越离离肩膀上准备看好戏。
只见燃筝径直走到那恶少身后,他应该用了轻功之类的功夫,是以身如流风,一路直走到恶少背后,跟在恶少后边招招摇摇的跟班恶奴们都没看见他。
燃筝拍了拍恶少的肩膀,恶少不耐烦一回头,肥脸还没停止回头导致的晃悠,就见一只拳头突然在眼前放得无穷大。恶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剧痛贯脑,他惨烈地“哎哟”了一声,捂住眼睛,已成了半只乌眼鸡。
恶少猝不及防被袭,下意识退后两步,这才看清燃筝。他捂着乌鸡眼指着燃筝怒嚎:“贱奴…”奴字还没说完,燃筝闪身上前、又是一拳,帮他达成一只完整乌眼鸡的任务。
纨绔双手捂着两只眼睛,浑身肥肉都抖成筛豆,他怒声吼道:“狗奴才!还不快把这贱奴给我拿下!”
那帮恶奴才反应过来。他们一拥而上、有的还推倒了边上的摊子抽出凳子长棍之类的做武器。周围的小贩和路人纷纷闪避,却也不走远,而是围在数丈之外看热闹。
就见燃筝修身玉立于当地,任由一群人拿着武器围攻过来。等最靠近的那人挥着木棍要砸下来的时候,燃筝飘然移动,快如幻影般在恶奴中间来回穿梭。
他的身形极快,几乎是肉眼无法捕捉,但是恶奴们接二连三的哀嚎惨叫和倒地乱滚的次序却能标志出他的移动轨迹。
不过一息功夫,围攻他的恶奴全部倒在地上,捂脸缩腹、抱头揉腿,大声哀嚎。燃筝虽然装扮落拓,但是刚刚表现的那一手实在是潇洒无比,等他站在一群滚地恶奴中间卓如青松时,周围一阵轰然叫好。
恶少见势不妙,拖着一身肥肉准备踮脚偷溜。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燃筝从后面一脚踹翻在地。他摔在地上还想爬走,被燃筝一脚踩住后背、身体动弹不得,只有手脚还在不停的划拉,活像只大乌龟在地上爬着。
“还想跑?”
“不跑啦!不跑啦!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燃筝拎起恶少后颈的衣领,他拎着那么肥的一坨肉仍如闲庭信步,简直轻轻松松。他提溜着恶少,将他的脸对向越离离,朗声道:“向刚才被你冒犯的那位姑娘磕头道歉,然后再挨个给这里被你欺负的人赔不是,我就饶了你。”
恶少看看越离离,又看着远远围在周围的百姓。他一向欺行霸市习惯了,从来只有他威风、别人向他跪地道歉哀声求饶的份,他自己哪里受过这份委屈。是以非常迟疑,只把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还想找转圜的余地。
“不愿道歉是吧?”燃筝微微一笑,开始上下抡着恶少的身体做举重运动,一边抡“铅球”一边问:“道不道歉?道不道歉?”。
恶少身体被甩上甩下,只被吓得“爹啊、妈呀”地大声惨嚎,完全顾不上听燃筝说什么。他抖着肥肉恶向胆边生,还要逞威风:“你、你这贱民…你赶紧放下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啪。”燃筝不抡他了,而是把他拎在手里,一个耳光甩上恶少左边的肥脸,打得恶少又是一声惨嚎,脸上马上浮起五个指印,“向那位姑娘道歉。”
“哎哟、你还敢打!等我爹知道了,我非得把你下大牢、把那臭娘们卖到窑子里去!”恶少哼哼唧唧地惨叫着放狠话。燃筝听得脸色一沉,紧接着啪啪啪啪啪数十声耳光声连响,伴随着恶少杀猪般绵绵不绝地嚎叫。等声音停下来时,越离离看见那恶少的肥脸已经彻底肿成猪头,周围又是一阵叫好。
“你…你等着…”猪头恶少仍要硬撑,燃筝却将他往地上一扔。没等恶少爬起来,只见燃筝伸脚一勾,将恶少肥胖的身体勾离地面。接着他双脚交错踢出,蹴鞠般将恶少当球一样狠狠踢了几脚。恶少身不由已,肥胖的身体飞在空中忽高忽低、时左时右,吓得他不停发出尖利的叫声和混乱的求饶声。
最后,燃筝足下运力,一脚将恶少踢到越离离脚下不远处,动作之潇洒漂亮,周围又是一阵热闹,叫好声轰然不停。
恶少呈大字型趴在越离离脚下,脸面高肿,仍在哼唧不止。燃筝站在他后面说:“还不磕头道歉?是想再来一遍吗?”
“别别别!我道歉我道歉!”恶少大声叫着,他撑起半身趴跪在越离离面前,磕头道:“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女侠,请女侠谅解。”
越离离没有忽视他磕下头去时那双眯缝小眼里怨毒的光,于是说:“行了,我不与你计较。”
恶少赶紧爬起来要走。燃筝却一闪身拦在他前面,继续要求:“我好像说过,你还要向被你欺凌的其他人道歉,并且赔偿被你砸了摊子的损失。”
恶少双眼一睁,正要骂他得寸进尺。却看见燃筝面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冰霜雪刀一样冷锐的光芒。他顿时觉得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从头抖到脚。
他再不敢违抗,只能愤愤地冲那些平民跪下。燃筝又说:“带着你的刁奴一起跪下道歉。”
那些躺地哀嚎的恶奴被恶少一顿喝骂,赶紧连滚带爬地集中到一起。先冲越离离磕了个头,又跟着恶少向那些百姓磕了头。燃筝早就拿走了恶少身上的钱袋,见他们磕完头,就喝道快滚。
恶少在恶奴的扶持下抖着身体走了,在溜之前他还眯缝着肿胀的乌鸡眼一一看过去燃筝、越离离还有围观百姓,将他们的脸全部记下,并在心中恶狠狠道:“等本公子回去禀报我爹爹,找了人手回来,到时候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部拿下大牢、扒皮抽筋!”
燃筝将赔偿一笔笔分给周边遭受损失的商户,那些百姓聚集在人群中看热闹尚敢,收钱却是不敢了。燃筝却爽朗笑道:“诸位放心,在下还会在此逗留一段时间。若那恶人想要报复,只会冲在下这个罪魁祸首来,绝对不会连累到大家。”
这些商户才收下赔偿,千恩万谢地谢过后,自去收拾他们的摊子。
教训完欺行霸市的恶霸,燃筝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向越离离走来。渐行渐近,他看见,长街上、阳光下,长相清秀的小女孩仍站在那里——她笑眯眯地,眉眼弯弯、笑如夏花般灿烂,很是开心的模样。
等他走到近前,越离离装模作地向他福了一福:“嘻嘻,多谢燃筝大侠为小女子出头,大恩不言谢,只能记心头啰。”
“没什么,小事一桩。为民除害,侠所应为!”
越离离将酒葫芦一抛,丢到燃筝手里,继续笑眯眯道:“行侠仗义的大侠高唱凯歌、凯旋归来。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旧酒一壶,犒劳英雄。”
燃筝接过酒葫芦,拔起瓶塞喝了一大口,感叹道:“片刻不见,就甚是想念啊。”
“你不怕我在里面加料啦?”越离离仍是笑眯眯地说。
燃筝看了她一眼,突然夸张地捂住胸口,痛心地说:“虽然没有第一时间替你出头,是我的不对!但刚刚在下明明已经赔礼道歉、并用实际行动将功补过了。小离离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在下一回、把解药给在下吧。”
“呸、正经点!小离离是你能叫的吗?而且你这什么垃圾演技,演得一点也不像!只像个矫揉造作的白痴!白痴!”越离离转身就走,懒得理他。
“不生气啦?”燃筝追上去,跟越离离并肩走。
“我一直就没生气。”
“那、不失望啦?”
越离离停下脚步,她侧脸看着燃筝,圆圆的眼睛中是一种极为深沉的神色:“我从未主动指望过任何人,也未对谁寄予过虚假的希望。既无希望,谈何失望?”
燃筝对她这种神气很是不满,他皱眉道:“离离,你不觉得你对这世间之人的防备心太重了么?”
“因为能让我打心里信任的人不在这里、一个都不在。”
“除了你的那几位家人,你觉得世上就再无可真心信任的人么?”
“是。”越离离很平静地说:“而且,能让我全心全意去信任的,一直也只有一个人。对其他家人,是牵挂,是依靠,是信赖,但不是全心全意地信任。”
“离离,你小小年纪,何必如此固执?你看看这天、这地、这阳光,世间总是光明多,也总是有良心值得信任的人多。”
“经历不同,无法等身替换。你看这天天清高爽,我却看到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你看这地平坦正直,我却见过好多坑坑洼洼让人举步维艰的路;你看这世间的人、总是心善者多,我却知道,人心多变,善恶不过一念之间。此刻善,下一刻就可能是恶。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去相信人心绝对,那是蠢货的行为。”
燃筝无话可说,只能叹道:“离离…”
“不过,我刚刚真的很开心。”越离离突然一蹦一蹦地跳了两步,领先在燃筝前面,她不回头地道:“哪怕没有期待,所以没有失望。但是你帮我出头,我是真的很开心。”
燃筝又是一怔,他看着蹦蹦跳跳走远的小丫头的背影,只觉心头百味泛滥。各种滋味杂糅中,却是一丝被信任的甜意慢慢占据上风。他觉得心悦开朗,却无法直言,只能举着葫芦又喝了口酒,自言自语道:“小丫头,能让你开心,也是在下的荣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