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张宁青和罗德都惊呼了一声，显然是被死状凄惨的许杰浩给吓了一跳。相比之下，反而是曹莉这个女人显得更冷静一些，虽然她的脸色一样很难看，但只是将目光撇开了而已。
马天弘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了一边的水槽面前，俯身静静地看着水槽，似乎是想要吐却吐不出来的样子。马天弘花了接近十秒钟的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才回过头将目光放回到衣柜上，却发现甄志武居然把手伸向了衣柜，看样子是要把尸体从里面搬出来。
“少校先生，你要做什么？”看着甄志武的动作，张宁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想吐的欲望了。
“他可能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吧！”马天弘随口开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遭到其他几人视线上的谴责。
“死透了，别白费力气了！”曹莉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马天弘的话当真了，居然真的开口提醒甄志武。
“我知道，但总不能真的让他躺在这里……”甄志武试了好几次，都感觉不太好下手，便在旁边的一个装毛巾的篮子里随手扯了一条毛巾，刚想用它去包尸体免得血粘在自己身上，却豁然发现这条毛巾上居然也有不少血迹。他将毛巾摊开在地面上，让众人清晰地看到上方的血迹，神色凝重：“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所有人对视一眼，明白了甄志武的意思——
许杰浩是被人杀了之后，凶手用毛巾包裹住他的尸体折成好几段，然后才硬塞进去的！
“你们觉得凶手，会是那个‘巨人’吗？”罗德咬了咬牙，提出了疑问。恶魔一直在追赶甄志武他们，不可能有时间作案，那么最有行凶可能性的，很大程度上是那个还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巨人”。
“不，我想应该不是……”马天弘总算从死人的刺激里恢复过来，开始冷静分析现场的情况：“尸体变成这样，现场肯定有大量的血迹，但如今看来明显是被人清洗过了……要我说，如果是‘巨人’的话，杀人是非常正常且根本不需要掩饰的事，他为什么还要伪装现场？”
所有人暗暗点头，都同意了马天弘的说法，然而这样一来，事态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如果杀人的不是那“巨人”的话，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是他们剩下10个玩家里头的其中一个，将许杰浩杀死的！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除了之前的陈沙，居然还存在着有异心的其他人？！而且那个人还已经成功地杀死了一个玩家，这个游戏到底还有多少被系统安插进来的内奸？
一时之间，所有人陷入了沉默，怀疑的气息一下子在周遭蔓延开来。
还是张宁青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至少我们这几个人是没有嫌疑的！”
张宁青说得没错，从一楼分开之后，他和罗德、曹莉一直一起行动，而甄志武和马天弘则基本在一起。除去刚才引开那恶魔的短短数分钟，他们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甄志武用毛巾隔着手掌，将尸体从里头扯了出来，虽然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不让尸体受到进一步的伤害了，但骨头已经碎裂被扭曲成这样，它还是软绵绵地掉在了地上，所有人只觉得这一幕血腥无比。
甄志武心中极其难受，虽然才刚认识许杰浩不到3个小时，但毕竟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此番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成为了尸体，无论是谁都无法立刻缓过来，可他必须强迫自己详细查看尸体的状况。马天弘看到他的动作后，还有些意外：“你会验尸？”
“不会！”甄志武当然没点过这样的技能，大方地承认：“不过判断他是怎么死的还是没问题的。他没有被绳子绑着，衣柜这边的血迹也并没有特别凌乱，也就证明他被塞进柜子里的时候是没有经过挣扎的。但正常的活人，即使是昏迷的情况下，也是不可能被硬生生塞进这样的衣柜里而不醒过来的。”
“也就是跟我们推测的一样，许杰浩在被塞进去之前就被杀害了！”张宁青点了点头：“能看出死因么？”
甄志武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变得软趴趴的尸体翻过来，强忍着恶心，仔细搜索尸体的其他外伤。最明显的便是许杰浩的头部，即使已经死亡，但脑袋毕竟被开了瓢，上面还有脑浆缠裹着丝血缓缓地往外渗：“排除骨折的话，致命伤很有可能是脑袋被什么东西重击多下造成的。”
罗德早已识相地远离了这里，尝试在其他地方寻找蛛丝马迹，而他的余光正好瞥到其中一个隔间的门把上有一抹不甚明显的血迹，他俯身过去细细查看了起来。而随着他的目光逡巡之处，也发现了这个隔间的莲蓬头摆放与其他隔间不一样。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上前将莲蓬头从不锈钢架子上取了下来。果然，这个莲蓬头的侧面磨损的厉害，简直就像是被人用力砸过一样。
“你闻闻！”罗德随手递给走到自己身旁的曹莉，曹莉也非常自然地接了过来，靠近闻了闻，断然道：“看来这就是凶器了。”即使经过清洗，但曹莉还是从上面闻到了血腥味。
其他几人看罗德和曹莉的互动，不禁都微微挑了挑眉，这两人这么熟么？
“很有可能就是有人用这个东西将许杰浩砸死的？”罗德没察觉到其他人的神色，抬手将莲蓬头放了回去，然后径直走到一旁洗手，脸上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嫌弃，毕竟那很有可能是凶器，他脸色自然不好看。
“应该是这样没错了！”马天弘瞥了一眼甄志武的动作，看到甄志武将尸体放平：“少校果然是人中豪杰，看到这么血腥的场景都还能保持冷静！”
甄志武也拿不准马天弘这话究竟是褒是贬，因为他此时正在考虑一件其他的事：“5分钟了！”
“什么5分钟？”张宁青看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便开口问道。
甄志武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目光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窟窿：“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已经5分钟了。可是尸体还没消失……”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马天弘皱着眉头：“陈沙的尸体存在了多久？”
“肯定没有5分钟！”甄志武沉声回答，当时陈沙被章止烯弄死之后，自己跟章止烯爆发了争吵，时间非常短，肯定不足5分钟。
可距离他们上次听到系统天音至少都过去了25分钟，也就是说眼前的许杰浩尸体明显已经超过了30分钟，为何还没消失？！
陈沙和许杰浩之间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是自己当时搞错了？！
甄志武的大脑开始飞快运转，陈沙是副本里第一个死亡的玩家，所以无论他的尸体有没有消失，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自己当初还觉得他的尸体消失非常正常，但如今仔细想想，以这个游戏的拟真程度，如果是真的死了，尸体难道不更应该保存下来才是么？
等等！
甄志武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陈沙的尸体并不是一开始就直接消失，这也就证明，他与许杰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样的，都是死亡了。但之后陈沙尸体消失，是因为什么呢？
其他人看到甄志武脸色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非常识趣地没有去打扰他，而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直到马天弘一语中的：“死去的两人最大差别就是，一个是我们的队友，一个不是！”
是了！
甄志武抬起头，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开始尝试在脑海里捕捉这抹灵光，轻声喃喃道：“两人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区别，但这意味着什么呢……陈沙到底抽到了什么样的技能？陈沙究竟……”
突然，之前的一丝不自然在这一刻完全呈现出来，甄志武想起了刚才将自己和马天弘抓住的恶魔：“马天弘，你记不记得，刚才我们那雕像抓住的时候，他的眼神？”
马天弘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惊诧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了另一个方向，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做出了回答：“他的眼神我没怎么观察，但我总觉得当时有些奇怪。他明明都将我们捏在手中了，却没有直接将我们弄死！”
当时他们两个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危在旦夕，那恶魔只要再用力一点，完全可以将他们掐死，可他却没有这么做。如今想来，倒是有几分诡异。
“我记得他的眼神……”甄志武的脸色非常不好，因为他清晰地记得，那恶魔强迫自己与他对视时，对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那种充满了恼怒和色厉内荏的眼神，就好像……
就好像……
陈沙！
甄志武忽然觉得自己头皮有一些发麻，手臂上也起了轻微的鸡皮疙瘩，他简直要被自己这诡异的脑洞给惊住了。但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甄志武再想把它收回去却是不容易了。因为他居然越想越觉得相似，陈沙之前在地下室威胁钱小德不成功被章止烯怼了几句之后，眼底的气急败坏也几乎一模一样。
“陈沙……或许还没死……”甄志武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结论震惊了，但在场的几个都不是什么喜欢大惊小怪的主儿。曹莉很果断地开了口：“你这么判断的理由是什么？”
甄志武的嘴角有些发苦，他总不能说是直觉吧。他叹了口气，将自己这些并没有任何依据的判断如实说了出来。出乎意料的，马天弘居然也陷入了沉思的状态：“虽然你的理由不太靠谱，但从刚才的情况来判断，那家伙确实没有杀害我们的意图，否则我们根本等不来张宁青的救援。”
马天弘很肯定，若是那恶魔想的话，一拳将他们砸成肉饼的力量还是有的。
“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跟你们之前所经历的相矛盾了？”曹莉狭长的眉毛微微弯曲，神色之间带了一抹异样的风情：“你们之前说陈沙将你们困在地下室，如果刚才抓住你们的雕像真是陈沙的话，就更应该杀死你们了吧？特别是你，少校阁下！”
曹莉说得一点都没错，以陈沙的记仇程度，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甄志武。
“这才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甄志武也非常清楚曹莉话里的点，神色也出现了些许的犹豫：“是不是我的思考方式有些许的偏差呢？”
“少校阁下……我想问一件事……”没怎么说过话的张宁青突然开了口：“其实之前陈沙将你们困在地下室的时候，是不知道那些蜘蛛的吧？”
“呃？嗯！”甄志武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张宁青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应该是不清楚的，否则也不会在地下室里呆了那么久。”
“如果真是这样……”张宁青轻轻地吸了口气，说出了一个令人惊愕的事实：“说不定，陈沙本来就没想过要杀害你们。而只是单纯地想将你们困在地下室而已吧？”
如果陈沙本来就不打算杀人，那么那具石雕恶魔不想杀他们的事，这之间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甄志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伸进了后方的背包里，掏出了之前那份【活死人偶】卷：“其实我之前没跟你们说过，陈沙将我们困在地下室里，是因为想将我们制作成活死人偶。这还不算是想杀害我们么？”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罗德却是突然开口：“能否借我一看？”
甄志武自然没有拒绝，将卷轴递了过去。罗德将卷轴接过来细细看了一会儿，神色有些复杂。一旁的曹莉抬了抬下巴：“想到什么，直接说出来吧！”
“我其实对西方传说里的黑巫术还算颇有一定了解。虽然不一定是正解，但……”罗德顿了顿，还是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严格来说，被制作成活死人偶，并不算真正的死亡！因为听说被制成的人偶，虽然无法动弹，却还是拥有着自己的意识……”
“啊！”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似乎都颇为惊讶。甄志武更是想起了之前在地下一层的杂物房里遇到的那具栩栩如生的人偶，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深沉。
“所以，很可能当时陈沙真的不打算杀死你们，而只是为了将你们困住而已。”罗德将卷轴交还给甄志武，似乎同意了张宁青的看法。
就在这时，马天弘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还记得之前我们躲在厕所里的时候么，那恶魔似乎也没有下杀手，而只是将我们困在了里面。”他没有说镜子的事，而是有些含糊不清地提了提，但足够甄志武想明白了。
“如果是这样，那陈沙是真的没死透？”曹莉靠在冰冷的墙体上：“并且成为了那座雕像？这是他的技能？”
没有人能够确定真相是否真如他们推断的这样，这些结论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需要小心谨慎一些。”甄志武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距离和钱小德分开已经过去近30分钟了：“我有些担心小德，打算回游戏厅去找他。”
“我们跟你一起吧！”张宁青点了点头：“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大部队行进太容易暴露了，虽然摄像头只设立在公共区域，但……”甄志武说到一半突然没声音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被所有人遗忘但却是非常重要的事。
众人看到他突然停顿，都带了几分奇怪地扫了他一眼。下一秒——
“之前不是说在夜晚9点50分以后，城堡里的监视器是处于空白状态的么？那为何如今明明已经是这个时间段里，监视器却还在运作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