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朕何罪之有
白若将他这神色看在眼里,更加确定碧瑶所说,想当初自己也是不信,直到碧瑶从王母那里偷来了窥仙镜,她才知道看起来如此高情远致、玉洁松贞的君夜上仙竟然!
君夜等了许久,见她神情变幻莫测,心急追问道:“窥仙镜如何?你倒是说啊?”
白若眼中锐气更甚,气息一颤,喉间竟哽咽起来:“窥仙镜中,你、你和两名仙娥、你们!你们——”
君夜没等到下文,却听门外有人通报:“皇上驾到——”,话音未落,洛文左拥右护的进来,往房中一站:“国师也在?”
君夜冷笑:“国师?不敢当,皇上不是要捉拿我等吗?”
洛文并不在意,坦然道:“事态紧急,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君夜寒渗渗逼问道:“包括逼我与佳阳成亲?”
洛文瞥他一眼:“先帝不是早就为你俩赐婚了吗?何来逼迫一说?”
君夜正想反驳,白若抢先说道:“是啊国师,想那佳阳公主对你痴心一片日月可鉴,你俩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国师还有何不满意?”言毕不待他反应,即刻转头对洛文说:“皇上,皇上当初对民女说过的话,下过的聘礼,不知还算数否?”
洛文眼神一闪,随即笑道:“算数,当然算数!”
“那不知皇上准备何时册封民女呢?”
“朕这就着礼部拟定吉日,越快越好,你看如何?”
“白若!”君夜上前一步,白若不理,径直回洛文道:“好!”君夜还想说话,白若这回转头面对了他,笑着说:“国师,你就留下来参加我的册封大典吧!”
洛文立刻接过话头:“是啊国师,朕还是奉你为国师,以前的国师府也还为你留着,白姑娘就你一个亲人,在公在私你都应该留下来才对。”
君夜将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一个睃巡,面上赤橙黄绿轮番一遍后,愤然拂袖而去。
君夜一走,白若问:“皇上,小北怎样了?我明明和你一同在洞中,为何却又自己回了宫?”
洛文笑答:“白姑娘可能是奔波劳累的缘故,突然在洞中昏倒,朕只好命人先行送你回宫,至于小北,找到上古仙草服下后已无大碍,他——他想留在章峨山休养,朕便准了。朕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请白姑娘救救朕的母后!”
芳华殿,太后静静躺于软榻之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据说连日来药石罔效,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白若为她把脉后也奇道:“皇上,太后娘娘为何昏迷不醒?”洛文凄然回道:“母后她、她思念先帝,以至忧郁成疾。”
白若叹道:“不曾想太后娘娘对先帝如此情深,竟一心想追随先帝而去,从太后的脉象来看,竟是全无半点求生意识,照此下去,恐怕只得三五日光景了……”联想到宣武帝生前后宫佳丽三千,对那庆贵妃更是恩宠无度,难道说,天下的男子都是如此风流成性朝秦暮楚吗?
白若正在暗自神伤,洛文却突兀上前,面色惨淡悲切将她一望:“白姑娘,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请你救救朕的母后!朕与母后苦苦熬了这许多年,朕都还没有好好的尽过孝道!母后怎么可以——”
白若感念他这一片孝心,又可怜太后的那份绝然痴情,遂一口应承下来:“皇上莫急,我这便去章峨山找些灵草回来,或许有用。”
“那便有劳白姑娘了!”
章峨山。
白若在山中寻了半日,找了山腰一处地势平坦处稍作休息,幽幽山风闹落了枝头繁花,清澈小溪蜿蜒缱绻,俨然一派清净无垢的神仙福地,想当日有一白衣君子伫立于此,用流水溅玉般的嗓音念着“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音犹在耳物是人非,白若怔怔的,一时有些恍惚,神思飘远了。
“姐姐!”有人叫她,白若惊醒回神,小北跑到她面前,睁大了眼睛,白若笑道:“小北?你伤好了吗跑这么快?”
小北又端详她一番才松了口气说道:“姐,我方才叫你半天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白若面上一窘,没有回答,小北又问;“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若说:“太后病重,宫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我便来这里寻些灵草回去试试。”
“太后病重?”小北一惊,“是不是那个庆贵妃她又做了什么手脚?”
“不是,是太后思念先帝,以至忧思成疾,那庆贵妃早已不在了。”白若把宫里的情形与他说了一遍。小北一边听一边慌张起来,他知道皇上最在乎太后,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后,不敢想象太后要是不在了,他会难过成什么样。小北低垂着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要去找他,我应该去陪着他……”
“小北?”白若不解的问;“你一个人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小北跳起来跑开了,“姐你采药吧!我有事先走了!”
芳华殿。
空气中满溢一阵清苦药香,洛文神色凄楚跪在太后床前苦苦哀求;“母后,你为何一定要这样为难儿臣!”
太后已经气若游丝,仍倔强不从;“拿走吧……哀家不喝……”
“母后!”洛文眉宇间尽是痛苦颜色:“母后饭菜不吃,连这保命的参汤也不喝,是要逼死儿臣吗!”
太后不为所动,盯着圆圆的帐顶幽幽叹气:“皇帝,哀家不喝,哀家只想早日去先帝面前替你赎罪,你知不知道啊……”
皇帝额头瞬间青筋暴起;“朕何罪之有!”
“皇帝!”太后终于扭过头来看着他,眼中却尽是愤恨:“你弑君,为不忠!弑父,为不孝!如此大逆不道你!咳咳咳——”
“母后!”皇帝冷笑,心比黄莲还要苦上几分;“为君,他不理朝政重用奸臣!为父,他对儿臣从未尽过一日责任!儿臣实在不知,母后心中的是非对错,究竟是以什么为标准!”
“你、你!”太后一口气哽在喉间上下不得,手颤巍巍指出去,瞪着皇帝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皇帝仿似被一盆凉水兜头泼来,心中一番寒彻骨,他咬牙忍着。哪知太后忽然仰面悲呼:“老天爷,哀家为何教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先帝,我对不起你!你等等我,黄泉路上做个伴!”
“母后?!”
太后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往后一倒,气绝身亡。
洛文瘫坐在地上,这时小北跑进来,见此情景骇得倒退两步,左右看看,再去探太后的鼻息,又是一惊;“皇、皇上,太后她、她!”洛文失魂落魄般转过头来看看他,爬起来将自己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眼泪无声,滚滚而下。
“皇上,”小北亦是心痛难当,双手攥了他衣袖,哽咽道:“皇上请节哀。”洛文突然松开怀抱一挥手:“节什么哀!朕已拥有天下,哪里来的哀!要走便走吧!什么忠孝仁义,朕只要这天下就够了!”
小北被他那一挥手甩了开去,这时又爬过来抱住他,言语皆是苍白,得到又失去最是叫人痛苦,他的母亲在生下他后便已撒手人寰,是以未曾尝过个中滋味,原来自己比起他,还是要幸运些的,心中对他的怜惜又多出几分来。
“小北……”听到声音,小北坐在地上仰起头来,洛文垂眸看他,瞳孔中一片破碎凌乱,狼狈不堪:“你救她好不好……救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是妖啊……”小北看着他,不动,不语,洛文身子一软,颓然坐下来:“你是妖,你连天象都能改,何况区区一条人命,你一定有办法救她……求求你,母后……母后……”洛文魔怔了,口中喃喃不停,他的母后却再也不能应上一句。
“我可以救她。”小北突然平静的说,洛文倏地抬起头去握他双肩:“真的?!那你快!快!母后的魂魄一定还在,她一定不舍得这么快扔下朕的!”
小北似还未下定决心,犹豫道:“皇上,只是太后阳寿已尽,若一定要为她续命的话——”洛文打断他,“怎样?是不是要拿朕的阳寿来换?换,只管换!快换!”
“不是的,”小北欲言又止,“不用皇上的阳寿,只是救活之后,这人……”洛文见他吞吞吐吐似有反悔之意,便一刻也等不得了,斩钉截铁说道:“没有只是,朕只要母后活着!要她活着听到没有!”
白若采了灵草匆匆返回宫中,先去了芳华殿,却见小北守在外面,“小北?你真的又回来了?为何守在芳华殿?”小北接过她手上的灵草说:“姐,太后正在里面发脾气谁也不见,皇上命我在此处等你,灵草交给我便是了,你回去休息吧。”白若不疑有他,嘱咐一番后便走了。
第二日一早她想去芳华殿给太后请安,却被太监宫女们拦在外面不让进,事情奇怪得很,她转头跑去找洛文,询问太后吃了灵草病情有无起色,洛文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说母后的病情已经大好,只是还需静养,是以他才下令谁也不许求见,原来如此,白若放下心来刚想告辞,洛文突然微笑看着她说:“白姑娘,礼部已经选好了吉日呈与朕阅过,册封大典就在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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