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殿下便命人给白若送去一堆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还给她在自己宫里挂了个虚职,说是管教小宫女,实际并不用做事。白若平白得了这些玩意,估算一番价值后,觉得这二殿下诚然如小玉所说,是个谦和有礼,非常有礼的殿下。不过,若是能全部换成银票,岂不是更尽如人意?
那管事的太监回去禀报二殿下后,果不其然又送来了几千两银票。白若满意之余陡生几分惶恐,哎呀莫非?于是等到晚上,她在古井边找到小玉,把心事和盘托出,小玉诚然是个心思豁达,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言词恳切的说道:“好姐姐,若是那二殿下当真喜欢你,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怪罪于你?只盼姐姐莫要辜负殿下,好生待他才是。”
“哪里哪里。”白若连忙客气两句:“若是殿下……呵呵,我定当……呵呵……”
洛文把小北叫来:“白姑娘甚是有趣,本王叫人赏了些衣裳首饰给她,她却说不如银票来得方便。”小北一听,面露窘迫神色,不知道应些什么好,洛文微微一笑:“爱财就好,古人有云:人无癖不可与之交。象你这样,不爱财不爱色,留在本王身边,莫非是另有所图?”
“我什么都不图!”小北急得恨不能将一颗心剖开给他看,“我只是、只是想留在殿下身边,为、为殿下办事,以报救命之恩而已!”
“好啊,”洛文轻轻巧巧的接过话头:“本王如今就有件事要你去办,本王要你把章峨山的瘟疫引进宫来。”
把瘟疫引进宫?瘟疫会闹出人命的啊,小北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洛文望着他轻轻的笑了;“自然是为了去讨那个从来不拿正眼瞧我的父皇的欢心啊。”
小北更迷惑了,这两件事是如何拉扯到一处的?皇宫若是闹起瘟疫,皇帝应该更不开心才对吧?洛文往前一步,大概是觉得他这表情有趣得紧,伸手放他头上揉了一揉才又说道;“很难懂吗?你姐姐现下是本王宫里的人,又会治瘟疫,到时候本王拿着她的药方呈给父皇,你说父皇会怎么看?”
“可瘟疫不是闹着玩的,这里是皇宫,离天子最近的地方,殿下三思!”小北忧心忡忡。
“自古帝王路,累累白骨铺,不死几个人,如何彰显本王治病的功劳?”洛文仍然试图说服他。
哪知小北竟是坚持已见,洛文的脸色彻底冷下来,眼神将他狠狠一剜,拂袖而去。
两日后,就在小北以为这事就此揭过时,洛文传他过来,唇角那丝笑意莫名让小北感到不安,“本王派人去章峨山打听到一件趣事,原来那里的人都知道,山上有块灵木压制瘟疫,却从未听说过什么还魂草,所以。”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满意的看着小北露出惴惴不安之态,方才接着说道:“你说你自小生活在那里,这件事你会不知?所以,瘟疫是你故意骗你姐去放出来的!”
小北的脸“唰”一下白了,无力的解释:“不、不是,我不是……”
“确是你!”洛文步步紧逼,“小北,论心机和手段,本王在这宫里见识的,可比你多多了,既然这种事你已经做过第一次了,为何不肯再帮本王一次?难道要本王去告诉你姐实情?!”
小北低着头,面色惊惶不定喃喃说道:“我、我有苦衷,说不得,此处天子脚下,万一有事,动摇的是国之根本……”
洛文听不得了,手一挥决绝道:“你既不肯的,就走吧!本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小北刹那间面如死灰,洛文又道:“看着叫人白白生气!”小北三魂六魄丢了一半,另一半在火里烤,半晌后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应允了。
如此几日后,宫中开始有人染病,渐渐传出是瘟疫,一时人心惶惶,小北坐立不安,洛文却说还要再等。这时白若却主动拿着药方来找他:“小北,我听说宫里好象有瘟疫,你带我去见皇上,我要把这药方呈给他。”
“姐,你把这药方给我吧,宫里的规矩,药方都要由太医院查验过,你是朝文殿的人,这事需得二殿下出面才行。”
“妥。”白若正待交出药方,复又收回,小北不解,但见她在屋子里蹙眉横踱十步纵踱十步,忽尔展颜到他面前:“小北,这药方给了二殿下,有赏吗?”
“当然有赏。”小北明显松了一口气,“二殿下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他何时在这方面苛刻过?”
于是白若放心把药方交给了他。小北走后,她拿出那半块残玉,琢磨着这回得了赏赐应该就能出宫了,到时候她要把那佳阳好生惩治一番,却不知仙官如今是怎么个光景,这玉认生,不会把他给劈了吧?正想着,那玉突然闪出一片荧光,骇她一大跳,再看时,却哪有什么荧光?白若只道是自己眼花了事。
洛文拿着药方,一直等到宫中有妃子染病,他才去求见父皇。那宣武帝见了自己的儿子却态度冷漠,并不赐座,只问他有何事。洛文忍下心头情绪,强颜欢笑道:“父皇,儿臣近日听说宫中瘟疫四起,父皇为此事夜不能寐,儿臣深感焦虑。昨日查阅古籍,偶得一名方,经儿臣宫中之人试过,对瘟疫确有奇效,所以特来面呈父皇。”
宣武帝听了这话,却没表现出半分欣慰,语气威严中夹带几分不耐:“不必看了,此事朕自有主张。”
洛文心里一惊,急急上前一步:“父皇,这药方确实很灵!是儿臣——”
“朕说不用了。”宣武帝打断他,“朕已请了高人进宫治疗瘟疫,你这药方,自己收好吧!”
洛文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还欲替自己争取,宣武帝抬眼将他淡淡一瞥,直接召了高人上殿。一名男子从层层宫幔后出来,步履从容,着一身织锦白袍,爽朗清举。宣武帝一改冷淡,为他介绍道:“国师,这是朕的二皇子,听说国师能治瘟疫,想与国师论道论道。”
洛文见这国师年纪似乎也不比自己大上多少,心里存疑,见过礼后直接说道:“不知国师对瘟疫是怎么个治疗法?”
“有几味草药,对瘟疫有奇效,此方已经人验证过,二殿下尽可放心,这宫里的瘟疫不出两日即可控制住。”君夜举止大方,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一旁宣武帝赞许的点头,吩咐道:“皇儿,你在古籍中找到的是何药方,不如交出来给国师看看。”洛文怕这国师看出端倪,神色闪烁起来,却见自己父皇目光如炬,无法,他只好将白若那张药方递与国师。
君夜看一眼药方,心里明镜似的,嘴角携了一丝笑意问洛文:“不知二殿下是在哪本古籍中找到的这药方?”
洛文明显被他笑得心头打鼓,支吾道:“那、那古籍残缺不全,实在看不出名字了。”君夜听完,并不想深究,哪知宣武帝却重重“哼”了一声:“随便一个问题你便答不上来,这语焉不详的样子,实在给朕丢脸。”
洛文身子抖两抖,深知计划已经失败,强打精神应付了几句,便退了出来。
这晚,白若跑来打听药方的事情,却得知洛文从朝堂回来后便心情低落,把自己喝了个大醉。小北守在床榻旁,忧心忡忡,洛文偶尔翻个身,嘟囔两句“母妃,儿臣对不起你”。白若侧耳一听,问小北:“他在说什么?”小北两手撑着脑袋望着地面,愁苦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白若再听一阵,吩咐小北道:“好象是说要吃水果,你去给他拿些来。”
小北出去后,洛文又开始嘟囔“母妃”,白若好心伏在他耳边轻声哄着:“二殿下你忍一忍啊,水果很快就来了。”洛文在昏昏然间,感觉母妃正守在床边,温言细语,心中大恸,起身搂过白若,带着哭腔喊:“母妃,儿臣没用,没用啊!”
白若正在费力挣扎间,听得“哐啷”一声瓷器碎响,勉强回过头,朝呆立在门边的小北求救:“小北,快过来帮我拉开他!”
小北红着脸过来分开他俩,嗫嚅着说:“姐,要不……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守着就好了。”
“你不说我也得走了!”白若一脸不忿站起来,“这二殿下酒品太差,你自己守着吧,我回去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小白。”
白若循声望去,月光如水下,君夜静静立在一丛翠竹旁,竹影匍匐其身,白袍迎风而动,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仙官!”她奔过去,君夜嘴角那笑涡便如雨滴池塘,一圈圈荡漾开来。等白若奔至近前,他忽然皱起眉头:“怎么一股酒味?小白你喝酒?”
白若闻闻自己身上,反应过来:“想是把二殿下身上那酒味沾染了来。”
“他的酒味如何能到你身上?!”君夜感觉脑门上“咵嚓”砸下一个巨雷,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