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先是一愣,后是一惊,接着听到要他放人,正待反驳,又听闻这妖女可以治好瘟疫,权衡之下自然是同意了。
镇长命人去给他们准备一间小院,君夜走过来把白若身上的铁链解了,凉嗖嗖看她一眼。
“走!”
言毕自己先走了,走出几步回头一看,白若还愣在原地,复又折返,没好气的执起她一只手来,将她且拉且走:“还愣着做什么?你也不必愧疚!现在先救人要紧!”
哪知白若完全不是这般想法,她一心只道这仙官诈死骗人,可恶至极,又见镇长如此听他摆布,以她这般聪明伶俐宅心仁厚,自然是先治病救人,讨得大家欢喜,然后再和这仙官算账了。
想明白个中利害,她也就释然了,一声不吭任由这仙官拉着她,准备治病救人去。
此时小北醒过来,心念一动,他化了人形,迷糊间听到有人在禀报二殿下,说人醒了。
小北打量四周,只见这屋子装饰华丽,气派非凡,正在疑惑间,有个颇含威严的声音传来:
“本王听侍卫说,你醒了。”
小北扭过头去,逆光处站着个人,气宇不凡,脸庞笼在一层薄光之中,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将他望定,眉头紧锁象有无限忧思。
见小北挣扎着想要起来,洛文快步过来虚扶一下:“你还有伤,躺着吧,不必多礼。”
小北面上一窘,他对世俗之繁文缛节一概不知,刚刚也并非想要行礼,于是只好躺下问:
“这是哪里?我记得我好象是晕倒了。”
“这里是皇宫,本王去山里打猎,救了你。”
“皇宫?那你是皇帝?”
洛文一愣,随即忍俊不禁,他这一笑,眉头舒展开来,小北只觉霎那满室生辉,也忍不住跟着咧嘴笑,洛文看他一眼,轻声说:“你觉得本王象皇帝?不过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小北感觉他这话里有话,不知道该如何接,左右看看忽然发现大问题。
“我怎么没穿衣服?”
“你受了伤,衣服换下来扔了,先穿上这套侍卫服吧。”
小北接过来,却不穿,吭哧半天,洛文才明白,他是要自己回避一下。
“大家同为男子,这有什么好回避的?再说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本王不看也看过了。”
哪知小北听了这话却突然变了脸色,他一跃而起,两根手指稳稳扣在了洛文咽喉处,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形势突变,洛文一惊之下却是立刻镇定下来,朗声道:
“人称二殿下。”
“我……你当真都看过了?”
“仔细看过。”
小北不曾料到洛文这么坦诚,反而被噎了半晌,洛文勾了勾嘴角。
“剩下的话我来替你说完吧,你身上那印记我看过了,据古书上记载,你应该是凶兽狍鴞的后代。”
“你倒是坦诚!知不知我手上一用力,你这脖子将即刻断掉!”
“怎么说本王也救过你,我以为……你会喜欢本王?”
“啊?!”
趁他发愣,洛文闪电般扣住他受伤的肩膀,反手一扭,小北被脸朝下摁在了床上。
“有意思,这宫里又多了个想要本王命的人。”
正在这时,有侍卫急急进来禀报:“二殿下,周公公叫小的来报信,说宁妃娘娘因为得罪庆贵妃,刚刚被打入冷宫了!周公公还让小的转告殿下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公公说他会叫人在暗中照顾宁妃娘娘,让殿下千万别为这事失了分寸。”
屋子里静了一静,小北感觉摁在他身上的手拿开了,扭头去看时,洛文已经走到了桌旁,捏起一只酒杯举到唇边,怔忡不语。
那侍卫悄没声息的退下了,四周不详的安静着。小北默默穿好衣服,盯着他的背影看。良久,洛文举杯一饮而尽,转过头,嘴角还挂着酒渍,朝他缓缓一笑:
“你之前问本王那句话,是本王这么多年来,听到过的最好听的话。”
“?哪句?”
“你问,本王是不是皇帝。”
小北低下头,心想自己是说错话了吧,不然为何他看起来如此难过。
“刚刚你也听到了,本王的母妃……进了冷宫,本王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什么都做不了,你愿不愿意帮本王?”
“啊我?我怎么帮你?”
“带本王去见狍鴞,本王要和他签订契约,逆天改命登上皇位!只有这样,才能改变这一切。”
“跟狍鴞订契约?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会永世不入轮回,以肉身下地狱,每天承受十八般酷刑?”
“知道,那你帮不帮本王?”
竟然知道还要去做?小北不解的望着洛文,洛文亦回望他,良久,他摇了摇头,就见洛文那双幽深的黑眸里,各种复杂的情绪轮番闪过,最后又归于平静,他直起身对小北说:“没事,你先养好伤,那印记的事本王不会说出去,还有。”
洛文背起手,稍稍弯腰看进他眼里:“你功夫不错,要不要留在本王身边,做本王的贴身侍卫?”
小北微微张着嘴,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白若和君夜采了草药回来,正在院子里清整。一路上君夜憋着气没说话,本想着白若应该主动认错,没想到白若比他更硬气,害得他心里打起了小鼓,难道我还有错不成?
在他第N次偷看自己后,白若从怀里掏出那对玉来:“仙官你看。”
君夜心里大喜,她终于跟自己说话了,面上不动分毫,轻飘飘瞥过来一眼:“怎么了?”
“我在别处得了这块玉,不小心摔成了两半,来,送一块给你,我们一人一半可好?”
一人一半吗?象交换信物那样?君夜小心求证:“你——送我这东西有何说法?”
说法?白若倒没想过,于是随意道:“就是想送你,拿着吧。”
她一定是不好意思,君夜喜滋滋接过来,白若见他不再绷着个脸,心里也是一松,去屋里端出一碗茶水:“仙官,是我闯祸连累了你,这碗茶就当是赔罪了。”
君夜心情正是美极,不曾多想,拿过来一饮而尽。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藏玄冥。急急如律令!”
君夜又被变成了灵虫,他把白若定定的看着,心想她今天要是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自己绝不会放过她。白若却喜滋滋的将他提到一堆草药里面,简洁明了的下了命令:“吃。”
君夜不吃,君夜不动,凭什么?白若用一根小棍捅了捅他肥滚滚的身子:“快吃快吃,那些村民的性命可全在你身上了。”
胡说八道,君夜表示不信。白若眼神不悦的将他一望:“几十个人患病,这些草药要熬要过滤,一晚上时间怎么够?你是仙体,把这些草药吃下去,浓缩成精华拉出来,一颗就能救大家,你吃是不吃?忍心吗?”
淳朴憨实心怀苍生的君夜上仙肯定不忍心啊!愤愤然一咬牙道:“我吃!可是你得给我个说法,为何几次三番把我变成虫?”
说到这个白若就不能忍了,遂将自己如何掉下悬崖,如何为了他肝肠寸断,为了救他如何九死一生拔了灵木,却被当成妖女抓来祭天合盘托出娓娓道来。
君夜记住了肝肠寸断,记住了九死一生,很感动但是慢着,难道不是她把自己一千两卖掉了吗?“什么?难道不是你半夜化成人形跑掉还放条毛毛虫来戏弄我吗?!”白若把一双妙目鼓得溜溜圆。
两下里把话这么一说开才知道,大家都是受害者,白若把个红艳艳的嘴唇咬了咬,气愤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君夜觉得自己不是红颜祸水却胜似红颜祸水,每每都给她带来麻烦,心里愧疚难当,要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他真想抱抱她,用自己宽厚的胸膛给她安慰。
“快点吃!今晚不吃完这些草药不许睡觉!还有,以后不许再见她!”
君.仙官.灵虫.夜煞白了一张脸,低头猛吃起来。终于在凌晨鸡鸣之时,拉出了一颗大又圆的药丸来。好累,君夜有些奄奄一息的模样,白若礼数周全的把他放到里屋一处温暖的所在,笑吟吟的说:“仙官辛苦,快些安歇,我得赶紧把这药丸交给镇长去!”
“那你要快些回来陪我睡,别再让人偷走了。”
白若连声应是,开门出去,告诉镇长把那药丸用水化开给村民服下,担保药到病除。等她回到住处,见那仙官睡得沉稳,正准备也歇上一歇,有人在院子里面嚷开了:“师父师父!徒儿看你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白若冲到佳阳面前,正待开口,却被人抢了先,“妖女!”佳阳将她一指:“原来放出瘟疫的也是你,我师父呢?我可不放心让你跟他一处!”
这世上顶顶可恨的就是贼喊捉贼了,白若昂首转体半周,45度角望天:“你师父不在,师姑倒是有一个,徒儿有何事禀报。”
佳阳气结:“谁承认你的?少来倒贴!”
白若冷笑:“也不知是谁倒贴,人说偷来的锣鼓敲不得,你却理直气壮,这理也是偷来的吧?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请回吧!”说着潇洒转身,不料没走出两步,后脑勺一阵剧痛,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