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薙村。
破旧小院中。不敢生火做饭的二人在苦恼吃什么好。
“你的包袱没拿来,而我的包袱且不提藏了起来,就是找出来了也不好拿银钱去换食物。”宋天成捂住饿扁的肚子,一脸苦恼。
“呃……不想就不饿了。”小朱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呵,可真是好办法呢。”
“对了,你不是问我怎么会知道姚薙村的吗?我当时问路的时候,其他人都劝我最好走官道。有个怪好看的小姐姐告诉我,说可以在那里借宿一晚,只要一直朝南走翻过乌啼山就好了。不过,说起来,那个小姐姐的嗓音有点怪怪的,粗哑低沉。”
“你当时不觉得奇怪吗?”宋天成一脸假笑地看向她。
“奇怪什么?”
“那人的身份呀!那人八九不离十是个阉人。”宋天成恨铁不成钢地同她讲,“你没看到镇上贴出了告示,讲周围村镇有十来个青壮年失踪了吗?我估计那人见你是异乡人,故意引你到姚薙村好卖了你。”
“是吗?怪不得不捉你呢。”小朱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得宋天成是又好气又好笑。
“要不是他们拆了束胸带再绑时用的劲忒大,勒得我胸闷气短,本少爷应该追出二里地才能发现他们的诡计吧。”
小朱只能假笑两声,她真搞不懂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么不信任。事实上她一次也没抛下过他呀。
“还有其实昨日进村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那个笑面虎村长嘴上说与外界来往不多,还一个劲儿地邀我们进村,还有那地面上的车辙印快和他眼角的皱纹一样多了,我可不信一个穷乡僻壤还能有这么多种地牛车不成。恐怕就是把囚禁起来的人往外送时留下的吧。”
“宋少爷,你觉得这么有疑点,为何早些讲与我听呢?”小朱的言下之意就是,您这不都是马后炮吗?
“那你问路什么的也没和我说呀。况且,我一直主张走大路,你偏像脑子抽筋一样要走小路,我觉得和你没什么好讲的。”可能是宋天成也自知言重,说到后头声音和蚊子嗡一般细。
小朱的脸色变得难看,从树桩上起身时叹了口气,朝屋内走之前平静地对他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搞清楚这姚薙村到底存在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懊悔,如果不是自己胆小执意要走小道,应该就不用碰上这么多烦心事了。看看屋里躺的这位病人可不可以告诉他们些什么吧,他可能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会对他们讲实话的人了。
小朱进屋与床上那人套近乎,那人饮了水之后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只是依旧不能动弹。小朱讲了很多有的没的,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听者无意,那人的嘴巴就没打算张开过。
又快到太阳落山了,那人艰难地坐起身,朝她咿咿呀呀地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摆摆手,又指了指窗前书桌上的笔墨,做出写字的动作。
小朱立马意会到这人是个哑巴,让她拿过纸笔。她端了个小木桌放在他跟前,又把墨研好放在桌子上。这人虽提笔无力,但是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字也很秀气。总结意思就是让他们快点走人,待会儿会有人给他送饭,到时候发现他们就完了。
宋天成和小朱一商议,除了这破院可容身外也没别的去处,有人送饭,那他俩就躲在屋后的茅房呗。而且,还没从哑巴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讯息,怎么会轻易走人?
谁知这一呆果然让他们有了新的发现,送饭的人居然是那个阿洛。他细心地喂好饭后,又提水帮哑巴清洗了身上。
这个阿洛是敌是友呢?从一开始见面就不想让他俩进村到深夜密谈时带着对村长的厌烦情绪,也许他还是有点良心的?
不过事实证明,一旦开始做违法犯罪的事,良心就被狗吃了。
阿洛走后不久,小朱和宋天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很多自己听了都感动得不得了的话来说服哑巴,但就算说破天,哑巴也没再提笔写字。
这一通下来唯一的收获就是等来了村长一伙人。
二人相视苦笑,看来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乖乖地被绑进小黑屋。
“应该是阿洛告的密。”宋天成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他对照顾哑巴动作那么熟练,估计与哑巴的关系匪浅。他对屋子里物件的变动是尽收眼底才这么快发现有人闯入过。”
“他若是经常照顾哑巴那哑巴怎么会生褥疮?”
“记得昨天见面时吗?结合他的包袱大小和衣物脏污程度,我猜他时常会出四五日的远门,所以没办法好好照顾哑巴。”
说的挺在理的,只是对姚薙村依旧一头雾水。最关键的部分很是没搞懂,他们抓了青壮年到底打算干嘛?
小黑屋里没蜡烛,月光也只是细微地漏进一点来。空气也似凝固了一般,憋气得很。两个人一人一个窝窝头下肚之后就背靠背呆着。
听着屋外的鸟叫虫鸣,小朱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宋天成大力把她摇醒。
“嗯?你怎么把绳子解开的?”小朱费力地睁开眼睛,脑袋还有点迷糊,用力甩甩头。自己也被解绑了。
“用牙咬开的。”
小朱一脸不可置信,指头粗细的麻绳要那么容易咬开那就没人会用它来绑人了。
说来也许是绑宋天成的人怜香惜玉,没有绑特别紧,用的也是破旧麻绳,这也为他咬开绳子提供了机会。
两个人合计从里面开锁的可能性太低,撞开吧,又声响太大了。瞄了一眼屋外只有一个矮小的农妇守夜,离他们在的屋子有五十来步。
“不然咱俩别逃了,正好可以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宋天成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小朱侧目。
“你在想什么?不逃,咱俩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毕竟你和我都没武功,根本不能正面硬碰硬。”
“你提到硬碰硬,我忽然想起昨晚为什么都睡那么死,他们绑你走,检查我的身份什么的,都没感觉出来。我可不是睡觉能睡得和猪一样死的人。”
“你是说,之前有迷烟把我们迷倒了。”
“对。所以我们可以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偷了他们的迷烟,擒住村长和阿洛这两个王,问清楚前因后果。”
小朱听了这番话一下子找到了目标。立马二话不说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地上捣鼓起来。
“你干嘛呢?”
“嘿嘿,我想我们可以在门口挖个洞逃出去。虽然比较费事,但是是比较稳妥的办法。”她没说出来的是,既然你宋天成可以用牙齿磨破绳子,那我也可以用簪子挖个洞。
“好的,一起开始挖吧。”
这木屋怕是新建起不久的,土质还没有完全硬化。两个人吭哧吭哧地按宋天成原身的尺寸挖了个洞,挖出的土堆成了一个小土堆。挖到后半夜,肚子饿到打雷。
“以后有事我会好好听你的意见的。”小朱扭过头对身后刨土的宋天成认真地说道。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我白天的语气也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解开白天的不愉快,两人手下动作更快了,赶在日出之前就逃了出去,顺便救了旁边小黑屋里的一个年轻人。在村口的井里打了点水洗干净手,他们决定再和那些坏人绕一绕,于是返回哑巴家,先拿了一把菜刀防身。那哑巴还在睡觉,怕吵醒他,宋天成退出屋子,和其他二人一同在微冷的院中休息。
“你指甲不舒服吗?”宋天成看小朱一直在埋头扣手,下意识问了出来。
“确实不舒服,虽然洗干净手了,可是指甲里还是胀胀的,难受。”小朱微微嘟起嘴抱怨。
“二位恩公,今日把小生救出来,小生真是无以为报。”旁边一直跟着的年轻人站起身来,郑重地向他们二人弯腰拜谢。
这时二人才想起这么个人,心想或许可以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
“不用谢,不用谢。这不出门在外,多个人好照应嘛。我叫朱大,我兄弟叫宋二,兄弟你怎么称呼呀?”小朱笑眯眯地胡诌着。
“在下李志,原本是想来这姚薙村寻找失踪半年的兄长,李渤。哪知掉以轻心,被余惑那个贱人设计,关在了木屋中。”
“敢问,这余惑是?”小朱问道,不过她也大致猜到是笑面虎村长。
李志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气呼呼地说:“余惑真是个挨千刀的,下油锅炸他我也不会为他求情的贱人。原本与我兄长是同窗,整日里李兄长,李兄短的,整日与我兄长厮混一起,害得兄长科举失利。”
小朱听到这里也不觉得余惑有什么大错,何苦李志如此咒他。毕竟科举失利还是自己的原因更大一些吧。
“失利之后,兄长像失了魂似的整日酗酒,家也不回。去找他,他只是说找不到余惑了。半年前,兄长兴冲冲地回到家,说要去姚薙村找他。就再也没回来。我们安阳县离姚薙村有几百里地,等了几个月不回可不正常,我这是安顿好家中的老母才来的。”
李志喝了口水继续说:“在山里迷了几次路,被狼袭击时是一个叫阿洛的人救的我。他让我离开这里,我说是就算死也要找到兄长李渤。于是那人带我进了村。哪知还没见到兄长,就让我撞破他们正在做那人口买卖的勾当,然后就一直被关在木屋里关了十来天。也不知我那可怜的兄长是不是被他们卖到别处去了。”
说到这里,李志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时,屋里传来了呜呜的哭泣声,嘶哑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