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迈进家门,正见外婆在院子里浇花。大朵大朵的月季,开得灿烂绚丽。
“你今天早上几点走的呀?学习的时候还要注意身体啊。”外婆温和地嘱咐着。
苏眠哭笑不得。她还怕一夜未归会惹外婆担心。结果外婆睡得早,根本不知道自己没回来。
也好,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整个下午,苏眠都在补觉。梦里一片漆黑,耳边不断回响着“叮叮咚咚”的声音。她睡得很沉,身上似有千斤重。醒来已经是黄昏,额前冰凉一片,沁了薄薄一层汗。
她洗了个澡,想起江星远约定的时间,便换了身衣服,走到巷子口。
灯下,江星远早已经等在那里,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运动服,垂着脑袋,头发也是意外的服帖。
明明是一个白天不见,她却觉得他像变了个人。
他没有发觉她走过来,正低头看着脚尖,垂下的一点碎发掩盖住他的眸色。
“你……”
闻言,他猝然抬头。
“你还好吗?”她的声音意外带了丝甜软。
“没事。”他摇摇头。
“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
他只想看看她,确定她好不好。确定她无恙,那么他就安心。
昨晚的一幕幕像一根刺,扎在两个人心上。
“犯人已经抓住了,你不用担心。”
“嗯……”
“还有……”江星远迟疑了,终究,他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不需要知道其他的。就让她认为这是一次偶然撞见的噩梦就好,其余的事情与她无关。等时间久了,记忆会淡薄,她一定会摆脱这场噩梦的纠缠。
“还有什么?”
江星远一时语塞。他这才注意到今天晚上的苏眠和往常略有不同。
她洗了头发,如墨长发散在腰间,发梢微微有些潮湿。水润纯净的双眼有些迷茫地望着他。
他没有见过这么乖巧温顺的她。
江星远耳根红了。
“还有……”他迟疑着,“我明天要去上学了。”
“诶?”苏眠疑惑,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平时不上学吗?
“就是……我的英语不好。”
“嗯?”
“你能帮我补英语吗?”
“可是……”苏眠想到自己的期中考试成绩,英语才八十多分呀,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英语好的。
转念,她就想到了。千防万防,忘了防路飞扬。按路飞扬的机灵劲儿,怕是早把徐思思的话套干净了。
想到这个人已经把魔爪伸到自己的朋友身边,苏眠脾气上来了:“不补。”
“为什么?”江星远诧异,这姑娘的脾气怎么这么坏。
“不帮就是不帮,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真不帮?”
“不帮。”
气氛冷下来。
江星远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苏眠,我一直想不明白,老子做错什么事了,你这么讨厌我?”
他虽然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但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收敛的。
他帮了她很多,倒也不求她回报什么,只想她不要那么排斥她。
可眼前的苏眠,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那个淡淡的,永远漠视他的样子。
“我就是讨厌你。”苏眠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我讨厌你蛮横自大,讨厌你不学无术,讨厌你总爱跟人打架,讨厌你把头发留这么长,讨厌……”
她讨厌他的地方太多了。
她还讨厌他交过那么多女朋友,讨厌他对谁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讨厌他的喜欢从来都是那么肤浅……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很喜欢他。
“如果我改呢?你会……你还讨厌我吗?”
“你没有必要改。”
他并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因为她不想再跟他重蹈覆辙。
那种濒临窒息的心痛,她已经不想再重新体会一次了。
“……你喜欢顾淮安?”江星远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神经病啊。”苏眠快被他气哭了,这人是什么脑回路啊?
“那就是不喜欢他?”
“你有毛病吧!”
江星远天天被人供着捧着惯了,这辈子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但被苏眠这样几句骂后,却高兴起来。
他继续发扬没皮没脸的精神:“我数学一百五……”
威逼不行换利诱。
“……不。”
“之前我给小罗押题,他数学过百了。”
“……”有一点点动摇。
“唉……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期末考试了,真犯愁……”
……这人故意的吧?
“……江星远,你怎么突然要好好学习?”苏眠迟疑着问。
“嗯……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得第一。”江星远悠哉悠哉地扯道。
“嗯,有些事情一定要尝试后才知道自己不行。”苏眠毫不留情打击。
级部第一哪有那么好当。顾淮安稳居级部第一,是因为各科都很优秀。而江星远只有数学好,其他科目不一定很差,但和第一名肯定是差一大截了。
江星远其实很有自知之明,他这么胡诌也不过是玩笑话。
只是今天去公司时,老江的一番话让他突然想到了顾淮安写给苏眠的那封信。
“我想和你一个大学。”
这不仅是顾淮安的希冀。
江星远终于意识到,他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象牙塔,生活在江易鸿的庇护下。
他希望,她的未来里有他。
他希望,不光昨天晚上,包括从今往后,他也可以给她力量。
所以,他必须要努力去靠近,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
江星远和苏眠的意见达成一致后,心情通畅了不少。从老江那儿借来的钱也已经给肖家送去,他觉得良心多多少少能过得去了。
而江星远不知道,此时的肖家,正是一片狼藉。
“谁他妈要他的臭钱!老子一定要亲手宰了他!”肖瀚狠狠往存单上啐了一口。
“瞎胡闹什么?”肖父一巴掌甩在肖瀚脸上,“你姐姐是被那畜生糟蹋的,你不懂事,是想你姐姐地底下也跟着闹心吗?”
“你有话说话,打儿子干嘛?”肖母剜了肖父一眼,心疼地抚上儿子的脸,“乖孩子,这存单是一百万啊,有了它,你什么过不去?”
一套房子也不过十几万啊,一百万什么概念,他们赚几辈子也赚不到。
今天下午来他们家那小伙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他们可得罪不起。
他要给钱,那就收着呗,谁会跟钱过不去。
肖母盘算着着,这笔钱一定要好好存着,等到儿子结婚,娶媳妇都不用愁了。
这么一想,连失去女儿的悲痛都轻了不少。
肖瀚似乎是被说动了,不再折腾,静静地坐下来。
手机嗡嗡震动,打开,是姚娜的短信。
“你还好吗?别太难过,你一直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