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落花芳草步迟迟
“小迟,又去采药啊。”
“是啊,王叔。”
作农家打扮的张迟迟背着小背篓,拿着一只小锄头,走过这田头,正要去山上给父亲采着他所需要的草药。
田埂上的村民们对这个小姑娘总是格外的喜欢,每每看她一个人去山上,总会问上一句需不需要帮忙。不过倒也是村子里这位张大夫教导的好,这姑娘年纪虽小却从不会麻烦别人什么。
走在无比熟悉的小道上,看着这极好的天气,张迟迟想着今天定要多采点,给爹爹备着。什么草药长在什么地方她早就了然于心了,因此,她总是能在极快的速度里找到自己需要的,这不,才刚刚半天时间,她就已经采了满满一背篓了,还好都是些草药,并不是很重。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看着背篓里的草药,张迟迟想着也是差不多了,总是够用一段时间了。
山脚下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这是村子里的人耐以生存的水源,弄了一手泥灰的张迟迟在湖边洗起了手,正好也给背篓里的小锄头洗了个澡。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正准备走,张迟迟看到了不远处的湖边草地里似乎躺着一个人,抱着好奇的心,张迟迟将锄头拿在手上,紧紧攥着。
拨开湖边的芦苇,走得越来越近,张迟迟这才看清楚是一位已经昏过去的男子。
“爹,他怎么样了?”
回来就被自己爹爹逼着去洗了个澡的张迟迟擦着头发走了出来,看着爹爹正在熬着药,她也不知道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张父将手中的扇子放了下来,招着手便叫张迟迟坐到了他的面前,拿过她手上的毛巾,张父给女儿认真地擦起了头发,一边擦着一边说道:“还好,不会死,就是伤的有些重,怕是要有个几天才能醒过来。”
张迟迟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坏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受的那么重的伤。”
摸了摸干的差不多的头发,张父便将张迟迟的头发撩了起来,将毛巾铺展着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说道:“这些事我们就不用知道了,等他好了直接让他走就行了。”
“嗯。”张迟迟凑过去闻了一下熬药的砂锅,浓郁的草药味道,她知道父亲添的剂量肯定很大,“爹,你这个里面东西不会放太多了吗?”
听着女儿的质疑,张父轻轻敲了一下张迟迟光洁的额头,故作嗔意:“怎么,你还信不过你爹啊。”
张迟迟摸了摸自己受罚的额头,撅着嘴说道:“哪有啊,我就是问问。”
看着父亲在专心地捣着药,张迟迟起身倒了一壶热水,说道:“爹,我去看看他。”
“嗯,去吧。”张父没有在意,连头也不曾抬一下,继续拿着手旁的药往罐子里加着。
张迟迟进门的时候,墨染已经提早醒了过来,看到披头散发进来的张迟迟,坐起来的墨染脸色苍白,捂着胸口,手不自觉地往旁边摸去,却没有摸到自己的佩剑。
看到墨染已经醒过来,张迟迟惊喜了一下:“你醒啦。”
墨染之前遭难,现下更是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看着张迟迟,他心生防备:“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张迟迟给他倒着水,走了过来,递到了他的面前,笑道:“我叫张迟迟,这里是我家,你受了伤昏迷在山脚下,我带你回来的。”
听了张迟迟的话,墨染回忆了一下,他是在回金陵的路上受到刺杀的,刺客来势凶猛,丝毫没有给他留一条活路,若不是部下奋力抵抗,拼了命让他逃了出来,或许他早就死了,他也记得当时逃了之后,还有人在追杀他,为了躲避那些人,他躲进了一方芦苇地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记忆了。
张迟迟递水的手都酸了,忍不住说了一句:“这水没毒,你不用这样防着我。”
墨染看了一眼杯子,又抬起头看向了张迟迟,稚嫩的面容,纯净的眼神,似乎不像什么坏人,可是他依旧信不起来,“我不需要。”
干裂的嘴唇在说话的牵引下出了血,许是情绪波动有些大了,墨染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听着墨染咳嗽,张迟迟掰开了他的手指将水杯放到了他的手里,说道:“你嘴巴干的都出血了,快喝吧。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带回我家,我没必要再害你。”
确实是干渴了好久,在几番思索下,墨染终于将水喝了下去。看到墨染终于动了,张迟迟也笑了起来,赶忙说道:“我爹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伤的有些重,你放心,有我爹在,你会很快就好的。”
墨染没再言语。
见墨染没什么反应,张迟迟也噤了声,在桌前将披散的头发用红色的发带扎好之后便离开了屋内,她知道墨染现在对她还有疑心,而且现在伤重,墨染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看着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和干净的中衣,墨染靠了好一会儿之后起身下了床榻,缓步走到门前,墨染看到是农家院子里,张迟迟正在摇扇熬着药,而她的父亲正在捣着药,整个院子里都是草药,空气里也飘散着药的味道。墨染知晓张迟迟没什么恶意,只是于偶然间救了他的性命罢了。
打消了疑虑的墨染回到了屋内,坐在桌前,一直思索着究竟是谁想要对他赶尽杀绝,皇上?敌人?他不知道。
浓郁的药香传到了屋内,张迟迟捧着一碗熬好的药走了进来,虽是夏日,但是看着墨染一个受伤之人只穿着中衣坐在屋内,她还是担心了起来。
“你怎么下床了?”说着,张迟迟将药放在了他的面前,担忧地说道:“天虽有些热,但是夜风还是很凉的,你别再着凉了。”
张迟迟的关心来的猝不及防,墨染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没那么娇弱。这是什么?”
看着汤药,张迟迟连忙解释了起来:“哦,这个是我爹给你熬的药,对你伤势很有帮助的,你快喝吧。”
墨染看了一眼站在身旁无比干净的张迟迟,咳了两声后轻声说道:“多谢。”
对于陌生人的谢意,张迟迟总是不好意思接受的,她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救死扶伤乃是医者大德啊。”
“墨染。”墨染面不改色地将一碗苦药尽数喝了下去,将药碗放下之际,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
墨染抬起头看着张迟迟,认真道:“我的名字,墨染。”
“墨染?”张迟迟试探性地重复了一遍,虽然对于墨染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很意外,但是她还是有些许开心的,而且现在她的脑海里也出现了一句话:“淡墨轻衫染趁时。墨染,好名字。”
墨染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待了两个月的时间,在张迟迟与张父的细心照养下,他的伤早已好了,而且在张父精心调制的药汤和药浴下,他的体质也增强了不少。这两个月的时间也许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小村子里,每个人都善良淳朴,而且他们对张父也是无比的尊重,虽然墨染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但是因为张家父女的缘故,并没有多少人讨厌墨染。正相反,那些半大的小男孩总爱缠着墨染要他教武功,而那些小姑娘则是听着他讲外面的事情听的入迷,两个月来,墨染也与这里的人打的火热,与张迟迟也是愈发情深义重了起来。
一切并不会都是那么美好,墨染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在这个小村子里待上一辈子。金陵的人找了过来,身为手握兵权的宸王,墨染不得不回去。身份明了,张迟迟却动摇了起来,她知道二人之间的差距,在墨染要她一同回去的时候,她犹豫了,最后还是在父亲和村子里几位叔叔婶婶的劝说下,她才跟了墨染一同前去金陵。
金陵的繁华是她从未见过的,王府的门槛是她从未想过能跨进去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是真的,她进了王府,成了墨染最重要的人,可是她与墨染之间也没了好好相处的时候,她不是王妃,什么都不是,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墨染身边。渐渐地,从前那个爱笑爱闹的张迟迟敛去了心性,开始整日都不曾扬一下嘴角,虽身着绫罗绸缎,头戴金簪步摇,但是这心里总感觉缺少了什么一般。
那一日,墨染不在府上,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请她去宫里一叙,她只身一人去了,并非是相信别人,而是她知道这里的人容不下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苦总要缠在一起。一切如她所料,在这个陌生的宫里,一国之母皇后娘娘承皇上旨意,赐了她一杯上好的御酒。
他们对外宣称,张迟迟是农家小女,于宫中不遵礼法,冲撞了皇后娘娘,致使皇后娘娘旧疾复发,为彰皇室礼法,他们当庭杖毙了张迟迟。
墨染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看着躺在棺内面容安详的心上人,墨染第一次有了逆反的心。
……
“墨染……墨染”
如黄鹂般婉转的声音传到了墨染的耳朵里,陷入梦魇的墨染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好好地张迟迟,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猛地将人抱进了怀里。
张迟迟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来,但是看他这般不安的样子,也不忍心推开他,轻拍着墨染的后背,她闷笑着说道:“怎么啦,又做噩梦啦。”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人也被越箍越紧,墨染红着眼睛,抬起了埋在她颈间的头,略带哭腔地声音低沉着说道:“那诗还有下一句,下一句是落花芳草步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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