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车遥遥兮马洋洋
再见到墨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日,张迟迟正随着知若姑姑在外采买归来,刚到王府前就碰上了从宫中回来的墨染。看的出来墨染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尤其是眼底那点乌青已经愈发深了起来。
墨染只在府前瞥了张迟迟一眼,随后就带着身后的一群人进了书房。张迟迟挎着菜篮,站在门前,看着墨染的背影,转过头问向知若:“姑姑,王爷他经常这样吗?”
知若姑姑遣着身旁的小厮接过篮子,叹了口气:“是啊,不过这算是轻松的了,自从先皇驾崩,将兵权交给王爷之后,皇上就经常借着各种理由让王爷进宫议事,说是议事,其实就是想收回兵权罢了。从前,总有十天半个月被拘在宫里或军中回不了王府。”
一路上听着知若姑姑说着墨染的事,张迟迟总算也是知晓了不少。怪不得第一次见进宫那天,那两个宫女会说温如意因为身份有异而无法嫁给墨染,原来那位温姑娘早就被怀疑成前朝余孽了。
“啊!”
张迟迟的一声惨叫将在外面淘米的绿蚁喊了进来,也让正在洗菜的知若姑姑吓了一跳。
绿蚁捧过张迟迟的手,拿下别在腰间的丝帕,沾了点水,小心翼翼地擦着冒血的伤口:“小姐,你别动手了,还是我来吧。”
张迟迟看着绿蚁那般关心的模样,轻笑道:“没事,就是一个小伤,清理一下血迹就行了,我还没那么娇气呢。”
从怀中掏出金创药的知若姑姑小心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温柔地说道:“小伤没仔细处理着也会要人命。”
听着绿蚁与知若姑姑一来二往的叮嘱和责怪,张迟迟非但不觉得烦,相反还觉得很是开心。上辈子她一直是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是自己扛着,就算是那次右手食指因为疏忽被削掉一块肉她都是自己去医院挂号,看医生,取药的。而现在,就这么一道小口子就能被人悉心呵护着,相较起来,还真是天壤之别。
袅袅炊烟从烟囱里飘出,厨房里渐渐罩上了浓郁的香气。
张迟迟在问过知若姑姑墨染和苏恪喜欢吃什么之后,竟是直接入手做了起来,现下已经是将那十几道清淡好入口的菜一一做好了,在绿蚁和府上随侍的丫鬟秋月帮忙下,竟是摆了满满一桌。
厨房的门前已经扒满了不少丫鬟和家丁,而之前因为不用心给张迟迟做膳食被墨染罚了的大厨子也是坐在一角,对着这些闻着味儿来的人吹胡子瞪眼的。
撩起袖子,叉着腰站在桌前的张迟迟看着这些菜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说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可是众口难调,墨染的口味更是摸不透,她自己尝着是没什么问题,可万一有哪里不对呢。
张迟迟地眼睛飘向厨房前的那些人,心中顿时有了想法,她笑着对那些人招手,刚想说点什么,可是那些丫鬟和家仆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都把头缩了回去。“噗嗤”张迟迟笑出了声,这里是古朝,等级森严,那些家仆自然会对她的随意不习惯。
“你们都进来吧,没关系的。”张迟迟走到门前,看着那些装着在打扫卫生的人,继续说道:“就当是帮我和王爷一个忙,你们进去试试看那些菜的味道怎么样,好吗?”
七八个人听到这话后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互推了起来,而后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家丁被推了出来,他低下头,硬着头皮说道:“王妃有事直接吩咐我们就行了,不必……不必说是帮忙。”他说完,其余的人竟是都点起了头。
张迟迟也是看的懵圈了,她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笑道:“嗯……那好,本王妃现在就吩咐你们马上进去试菜,有什么问题都要如实告诉我。”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后,齐声说道:“是。”
果然,还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才会更加合理。
看他们吃的开心,绿蚁和秋月也不知何时加入了进去,知若姑姑更是将每盘菜都装了一点在白瓷小碗里,端到了大厨子王磊师傅面前。
不刻,一桌子的菜被吃的连菜渣都不剩,几个人倒是在抹完嘴后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张迟迟。不过张迟迟倒是觉得开心的,至少味道上没有出现大问题。
在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反馈中,张迟迟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过要说最实在的大概就是那个百般别扭却忍不住来指教一番的王磊师傅了。
张迟迟重新做了几道菜,将其一一装进了食盒,挎过手肘便往墨染的书房走去。
已是中午时分。在他们几人于厨房瞎胡闹之时,墨染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而那些跟随墨染而来的朝中大臣也都离了府。看着坐在书房外台阶上把玩匕首的苏恪,张迟迟将刚刚踏出的步子收了回来。哪知自己还没什么反应,苏恪倒是在见到她后站了起来,将匕首别在了腰间,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来过来。
眼见着苏恪越来越近,张迟迟心脏跳的飞快,她都不知道苏恪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而且现下,腰间的那把匕首在阳光下反着光,在她眼前明晃晃地晃着,她都害怕苏恪会突然把她杀了。
少年人的身姿挺拔,十四岁的年纪身量已与十八芳华的张迟迟相差无几。
张迟迟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右手搭在左手食盒上,紧紧攥着提杆,平视着眼前的少年,她强装淡定道:“王爷呢?”
苏恪定定地望着:“你来干什么?”
最害怕便是如此,张迟迟不知道为什么苏恪总以为她想对墨染不利:“我是来送吃的给王爷的,没其他意思。”
苏恪看了一眼古朴的食盒,说道:“王爷已经睡下了,你回去吧。”
越过眼前人的肩线,张迟迟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三天未曾休息好,今天好不容易轻松一下,应是要好好睡一下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说完,刚转过身的张迟迟又想到了什么,随即转回身子,对苏恪说道:“你还没吃饭吧,这个给你。”
食盒被举到眼前,一直如同小兽般的苏恪却是突然惊了一下,眼神里的慌乱无处可藏,一时间按在腰上的手竟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看苏恪这副模样,张迟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到底还是十四岁的孩子,再怎么装作冷漠也还存着点孩子心性。
苏恪看她笑了,连忙把手藏到身后,冷声道:“我不需要,你快走吧。”
一句话刚说完,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咕咕”声就传到了二人的耳朵里。张迟迟看了看苏恪,只见一向冷淡,不喜于色的少年人此刻连耳朵根都红了起来。
张迟迟将食盒轻轻放在面前的地上,对着苏恪说道:“你年纪尚小,还需好好吃饭才能长得更为高大勇猛,而且你不吃饱饭,怎么保护王爷啊。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走了一段路,张迟迟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书房那边,只见刚刚还硬装着的苏恪将食盒提了起来,坐到了一旁的凉亭里,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怕是真的饿急了,少年竟然丝毫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了起来。看他好好地吃着,张迟迟也微微扬起了嘴角,回到了碧春院。
睡了大半日的墨染在黄昏时分醒了过来,靠在高枕上,他闭着眼睛揉了揉昏胀的太阳穴,仔细思考着皇上对他说的那些话。兵权在握,他早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三日墨染一直不眠不休地随着兵部侍郎在御书房处理军务,而他所过目的每一项事务最后都被皇上以各种理由给否定了,若不是张迟迟父亲不忍心自己女婿被这样磨着,主动揽过了军务,怕是他今天都没办法回来。
花窗外的霞光照了进来,墨染长叹了一声,而后穿衣起身,点起了屋中的烛火。
养回了大半精神的墨染推开门,一眼就看到的就是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不知在把玩什么的苏恪。
“苏恪”墨染歪着头想看清一番,却没想到苏恪那已经略微宽厚的背挡的严严实实的。
听到墨染喊自己的名字,苏恪立即站了起来,将握着东西的双手背在身后,应道:“王爷。”
墨染走下台阶,站到苏恪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藏着什么呢?也不给本王看看?”
苏恪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心中竟是升上了一点点的不情愿。
“嗯?”
听得这么一声,苏恪抿紧嘴巴,将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张开了手掌,只见那双手掌心上稳稳落着两只草编的蚂蚱。
看到此物,墨染无奈地笑了,用扇子轻轻点了一下苏恪的头顶:“你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般藏着掖着作甚?还是说我们家的小苏恪长大了,要用这个小玩意去逗哪家姑娘开心?”
苏恪最怕人逗,此刻已是脸红的透血了,支支吾吾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全然不见他对待别人以及张迟迟的满身肃杀之气。
知道苏恪的心性,墨染平时也爱逗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老是那般默不作声一点都不可爱。
墨染拿过苏恪掌心的一只蚂蚱,还未夸奖一下是如此的活灵活现,他的余光就瞄到了凉亭石桌上的那方食盒,定睛看去时,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王爷,王爷。”
思绪被前来通报的门房打乱,墨染将手中的小玩意还给了苏恪,问道:“什么事?”
门房恭敬施礼道:“回禀王爷,镇国将军府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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