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Fourth game
【13】
余成成退役了。
这名老将自17岁入队以来,一直奋战了八年,如今终于黯然退场了,退役微博一发出,与他相熟的CA游戏人员统统转发留评,也有骂他早该退役不要再占坑的,可对于SMI中的人来说,这些都似乎和他们没关系了。余成成拉着行李走出SMI战队的大门时,师雨文没有来送他,那天天灰蒙蒙的,下着细细的小雨。
余成成先是站在SMI大楼的外边看了几眼“Smile:)”的招牌,然后才左看右看,温春柏一看就知道他在找师雨文。
“这逼还气我没提前告诉他呢,这不小肚鸡肠嘛!这人真是!闹什么别扭呢!”余成成先是“呸呸”地骂了两声,又说了句骚话:“别人起码也上来吐口痰再走,这比死人吗?”余成成又转向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
乐梨眼圈红了,她用力眨了眨眼,又转过头,谈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烟。温春柏看着余成成,他只是看着余成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余成成的目光投到他身上,温春柏才嗫嚅着唇:“肉哥,我……”
温春柏的眼下挂着黑眼圈。
八强的那场比赛里,他的维克多失误很大,大到他整晚整晚的失眠,如果不是他的维克多猝死的话,大概根本就不会输吧。温春柏连心理师都不想去见,直到余成成要走的这一天,他才把自己从房间拉了出来,站在了他们的老大哥面前。
可余成成的大手却放在了他的头上:“比赛是一个team,知道不?……我也有失误啊,如果——”余成成没有再说话了,可温春柏知道,那是许多许多的不甘心。
最后也没等到师雨文,他挥着手说走了,即便退役也会是SMI的人,以后也会回SMI探个七八次,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会一起再站在大赛的舞台上了。
温春柏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宿舍,他看见师雨文躺在床上像具僵硬的尸体,于是他开口:“肉哥走了。”
“嗯。”
师雨文这样回答他。
温春柏坐到椅子上,眼前是桌子上摆放的绿植,芦荟翠油油的,开着带刺的八瓣。
他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温春柏抽泣起来。
“你哭屁啊,反正余成成那比也不会回来了。”师雨文响起的话语带着哭腔:“我光辉TM怎么玩的那么烂啊我,如果打的好点肉哥是不是就不会退役了,我怎么玩的那么烂啊我!”
“我好想赢啊,妙哥。”
“为什么赢不了啊,妙哥!”
“我想赢啊!”
【14】
电子竞技没有如果。
【15】
“我要转会了。”
把所有人叫到训练室的谈阳这样说。
【16】
在和管理层沟通完后,谈阳通过了MEC的试训,准备转会MEC了。
师雨文和温春柏相互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麻木和忐忑,余成成退役,谈阳转会,SMI会解散吗?可乐梨却点燃了支细烟,在袅袅的烟雾中,她的脸有些模糊了:“你以为我会打你吗?”
谈阳苦笑了一下:“如果是以前的你,我大概脸已经肿了吧。”
乐梨吐出口烟圈,素颜的脸上积蓄了这段时间的疲惫:“我知道,你想赢。”
谈阳点了下头:“是,我想赢。”他的面上带着无可回转的认真。
乐梨冷笑了下:“那你滚吧,迟早我们会碰上面的。”乐梨顿了下:“SMI,会战胜所有人,沐浴那场金色雨。”
“我拭目以待。”
乐梨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了般的,匆匆离开了训练室。谈阳看着师雨文和温春柏,两人也看向他。
他们还一起蹲在地毯上吃过泡面的。
“阳哥。”师雨文开了口。
“欸。”
谈阳应了一声。
“下次见面,我们会把你们打到哭。”师雨文恶狠狠地比了个中指,接着他又用恶狠狠的神情继续说道:“那时候你一定要请我们吃饭知道不!欣欣食府起码一周!”
“……好。一定。”
谈阳停顿了一下,又用力地点了点头。
【17】
风雨飘摇的SMI没有解散。
老板不是注重商业价值方面的人,给他们接的商业活动也很少,也不像别的队败北后就施压的厉害,只是SMI因为走了两人,教练也离开,几乎是大换血式的来了批新队员。
除去新来的教练,一名代替谈阳的韩源选手高秀景,一名代替余成成的UN战队转会选手徐瑜泽。
徐瑜泽和乐梨有交情,他本身性格也像是闲云野鹤,成天到晚笑呵呵的,素有“电竞交际花”之称,所以虽然比师雨文和温春柏大上两岁,相处起来也很轻松。而高秀景就很害羞,语言问题更是天堑,即便翻译在,沟通起来也磕磕巴巴的,不光是乐梨,师雨文和温春柏也是面面相觑,师雨文说乐姐你不是整天看韩剧么韩语也是手到擒来吧,乐梨瞪眼说看是看说是说她只会说句啊你啊塞哟好不好,不过妙妙一看就是一副学霸状肯定会说韩语吧?被八双眼睛(徐瑜泽和高秀景也转过来盯)看来的温春柏面上十分淡定地咽了口口水,然后对和他同年的高秀景镇定而大气地打了声招呼:“Hello,nicetomeetyou.”
乐梨、师雨文:“噗!”
盯着这张脸做逗比事就是温春柏的特点,师雨文这样总结道,不过大约是他室友的脸太有欺骗性了,以致于他的每一个失误都被盯着他的粉丝所放大,止步八强以来,温春柏发的每一条微博底下都是骂声,师雨文也不遑多让,还好基地还有心理师在。两人调节后苦中作乐,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相互叫对方黑称,师雨文说自己的“冬冬”起码比“秒男”好,温春柏说起码秒和妙听起来差不多哪像你还被强行取了新名,“风女”乐梨看着俩小上来就是两个巴掌,说你俩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呢,于是师雨文和温春柏继续学着苦逼的韩语,温春柏还看到偷偷探过头瞅他俩的高秀景,怕他多想,就摇手说了句“捆餐哪哟(没关系)”,然后之后看到日常黏在他身后的高秀景的温春柏:“………………”
温春柏:“???”
在翻译的解释里,大家得知了高秀景的想法,这个害羞的仿佛小孩子的外援选手其实想多和温春柏说两句话……
温春柏:“????????????”
师雨文当场就义愤填膺了:“gay里gay气的先打死再说!”
徐瑜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乐梨捧着茶老年人式路过:“啧,空气中怎么弥漫着酸味……”
师雨文对这种话一向置之不理,毕竟他可是钢铁直男,不过高秀景开始黏温春柏的后果就是他能说的中文直线上升,温春柏能说的韩语也直线上升,害师雨文抱着他的韩语手册郁闷不已,赶紧通过温春柏把高秀景抓来双排,等乐梨后知后觉看到一嘴一个○○○的高秀景时,乐梨:“…………”
乐梨:“谁让小高和这个骚话大王一起双排的????”
徐瑜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冬冬这个就很有感染力,乐啊你看冬冬和高秀景这个位移操作,真○○的真实灵车飘逸。”
怎么连Regen也变成这德行了?乐梨瞪向温春柏,温春柏求生欲上线,拼命摇头:“师雨文毕竟骚话鬼才,从来不文明的。”
刚好听了一耳朵的师雨文立马BB:“你说什么呢妙哥,Edan你给我顶下,我挂个机。不是我说妙哥你是三天不打了是吧?欠收拾了是不是?”
温春柏立马位移:“师雨文又打人啦~~~~~~”
笑神徐瑜泽抱着肚子几乎要笑岔气,高秀景也难得不再害羞的笑了起来,乐梨看着两个小孩子又开始打打闹闹,活像对说相声的,乐梨翻了个白眼,又弯了弯嘴角。
她的右手动了动,感受到上面传来的什么,乐梨许久许久没说话。
她注视着前方,像是注视着远远照耀来的光。
【18】
等另一名韩援选手元寅善成为乐梨替补的时候,已经是迫近常规赛前的事了。
那时师雨文和温春柏才知道乐梨患上了腰伤,右手腱鞘炎发作,要做穿刺。即便是这样乐梨还是坚持到基地来,在自己感觉不怎么疼的时候偷偷摸摸训练保持状态,她的队友没一个人能阻止她。新外援能力非常不错,但在突如其来两名韩援的降临下,队里的沟通依旧是最大的问题。战队将元寅成引进也是无奈之举,这个转会期几乎没有什么适合SMI的治疗转会,大家也知道,所以咬牙在磨合着,乐梨也经常在翻译的中转下与元寅成交流打法,自己积极配合治疗。
那是SMI的粉丝们回想起来最黑暗的一年,老将几乎全部离去,最后的一名带病在挺,新人还很稚嫩,队里沟通还是大问题,小组赛上没有乐梨的上场就是三连败,师雨文知道代替指挥的温春柏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尚有问题的沟通。在焦灼里,扛上来的是乐梨,她说服了俱乐部,采用了放血疗法。
那天所有的队员都听到乐梨的惨叫在SMI的大厦里响,心不在焉训练的几个人被师雨文直接训出了声,除了拼命训练什么也做不到,除了赢什么也不能再想。乐梨归队后,像是天塌下来也有了人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所有人艰难地进了季后赛,去争取进入世界赛的门票。
这次依旧输给了MEC,要和GOF争取最后一个名额,那场BO5他们几乎拼了,可或许是实力不够,抑或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乐梨被疯狂针对,他们被GRF压着打的十分难受,半点自己的风格都没有发挥出来,师雨文没能C成功,高秀景的莽导致他被抓了几次死亡,徐瑜泽和温春柏也没能抢回节奏,整只队伍依旧没有力挽狂澜,倒在了最后的门槛上。
他们没能走进世界赛。
在屏幕打出失败的那一瞬,乐梨整个人都倒在了桌上。她的手已经没办法动弹了,只是奇怪地往下折,他们听到乐梨压抑的哭声,像是心脏一丝一寸裂开的声音。他们只能站在她的背后,像是怕自己也下一秒就哭出来般的,按着她的肩重复。
乐姐,乐姐。
他们听到场下不属于他们的、巨大的欢呼声。
【19】
输了。
【20】
“我要走了。”
乐梨抽着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师雨文和温春柏并没有太意外。
她放了血的右手还吊在她的脖子上,仿佛枯死的枝桠,联盟唯一女选手站在阳台上,望向外边的星星,吐出口烟圈:“本来想复仇谈阳那个B货的,没复仇上。”
“想向那群‘女人滚出电竞’的傻.逼证明自己的,也没证明上,反而多了一堆丑照。”
“不过我不后悔。”乐梨点了点烟灰,闪着红色火光的灰烬刹那间掉落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喜欢CA。虽然来这五年常规赛冠军都没捧起来过,被人骂的仿佛自己是一条狗,不过毕竟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呃,乐姐。”师雨文迟疑道:“好好养伤别变成残疾人?”
乐梨先是愕然,然后就一脚踹过去,被踹到的师雨文大叫着“嗷”了声表现的极其凄惨,温春柏要笑不笑的表情十分扭曲——你憋什么笑呢小伙子!乐梨看向两个小孩,她看到他们亮晶晶的眼睛。
“‘珍重,乐姐。’”
他们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只说了这一句,乐梨笑了笑,她又深深吸了口烟,把脸转了过去。
俩小孩也长大了。
她用手背迅速摸了下眼睛,快的像是没人看见。
“交给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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