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木樨扭过身子,却见着方才对自己置若罔闻的小少爷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宋木樨的错觉,她居然从中看出了丝丝委屈?
但再等她细瞧,那方才的感觉转瞬即逝。
周希笙一派漠然,但在宋木樨看不见的课桌的下方,周希笙的手正焦躁的轻挠着桌子。
因着是第一节课,教习先生并没有过多牵涉到书本上的知识,反倒是大致介绍了下自身的状况。
先生姓安,单字缙。
“你们以后就喊我缙先生吧。”对于称呼这件问题上,安缙显得随意的很。
缙先生自称祖籍浙江周庄,先前家住南通,因为一些不便透露的原因来到锡城教书。
说起这些的时候,安缙眼神温柔,嘴角挂着清浅的笑。
宋木樨正满身心都投入到缙先生的讲话当中。
正当时,她觉得自己的椅子上挨了一记重脚。
让她不自禁的身形略晃了晃。
当宋木樨扭头怒目圆睁,看向事情的始作俑者的时候,偏偏那人作弄出一副子懵然不知的模样。
在与宋木樨对视的时候,周希笙还能心情颇好的露齿一笑。
“……”宋木樨一时间也是不知道眼前的小少爷到底是打什么鬼主意了。
方才不是还一副子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么?
“你刚刚踢我凳子做什么?”宋木樨皱起了眉头。
周希笙半托着下巴,懒懒抬眼。
却见着他面前的小姑娘正气鼓鼓的盯着自己,那双乌黑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自己曾经养过的花豚鼠。
模样瞧着可爱得很。
周希笙被这毫无杀伤力的眼神给作弄得心思大起,正在他准备揶揄开口的时候,却听见安缙在喊自己回答问题。
“周希笙,方才我所讲的,可都听清楚了?”
“……”周希笙一时语塞,颇为懊恼,那夫子分明根本就没有说什么事情啊!
更何况,刚刚才他大半身心都放在了宋木樨身上,又如何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瞧见他这副子吃瘪的模样,宋木樨不知道为何,却是自觉得出了口气。
“嗯……咳咳!”周希笙清了清嗓子,自觉自己不能在那小丫头面前落了面子。
可是他干巴巴的站在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果不其然,在周希笙被安缙单独拎出来罚站了三分钟。
等他坐下来后,他能清楚的看见坐前面那小姑娘的满心眼的欢喜。
周希笙心下越发的不爽了,明明在娘口中,宋木樨都是个乖巧可人的小女孩。
可是现如今,他只觉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瞧着宋木樨这副子模样,倒像是容易炸毛的猫咪。
思及此,周希笙越发的没有什么心情听那老学究在那边絮絮叨叨了,反而是神游太虚起来。
所幸,安缙的废话不多,又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话,就让大家下学。
“木樨,你等等一个人回去么?”见宋木樨正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东西的时候,周希笙轻声开口。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声音太小的缘故,宋木樨对于他的话是置若罔闻,只安静的收拾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眼见着宋木樨即将要收拾完毕,周希笙心里面倒是有些急了,他皱起了眉头,快步走到了宋木樨面前。
宋木樨这才察觉到,周希笙居然是那般的高,比她高出一头多一些。
他的容色苍白,睫羽正轻轻颤动着。
从宋木樨的角度看去,只觉得他脸色晦暗不明。
“你刚刚为什么不搭理我?”甫一开口,周希笙就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自己声音里这满满委屈的意思,又是哪里对哪里呢?
所幸,宋木樨这个榆木疙瘩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层,她脆生生的回答道,“刚刚才一直在收拾东西。”
“没有听见。”一句没听见,就把周希笙接下来想说的话通通堵死。
他垂下眼帘,索性就不管这一茬,回归到先前的问题上来。
他伸出手指,清脆的敲了敲桌子。
“那,木樨,你等等自己一个人回家么?”
“嗯。”宋木樨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那等等你能来我们府上吗?我娘她说她有样东西要亲手交给你!”虽然周希笙心里面是很希望宋木樨来自己家玩耍,但是话在喉咙处滚了一圈,就换了种说法。
自己假借了娘的名义,想来宋木樨她不会不答应的吧……
话音刚落,宋木樨方才发呆了半晌,只来得及听清后半句。
周夫人有样东西需要亲手交给自己么……
宋木樨垂下眼帘,心头不自觉的堵了块大石头。
不知道这一次,周夫人是要交给自己什么呢?
虽然心里面是这般的腹诽着,但是宋木樨该做的礼数还是做全了。
虚情假意的道过谢后,她抱着满肚子的疑问,也不顾身后周希笙欲言又止的眼神,一溜烟的跑回家了。
“那那那……宋姑娘,我在家里面等你!”见着宋木樨连声的嗯嗯答应声,周希笙只当是她接收了自己的邀约,欢天喜地的回家去了。
等到宋木樨到家后,把那周希笙说的做的事情都一一告诉给了秦宋氏。
秦婉茹听罢这一席话后,只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果真是这么说的?”
“嗯!”宋木樨笃定地点头答应。
见着她这般表现,秦婉茹心里面有了别的计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是周夫人要你过去,可是现下,天色将晚,更何况今天娘还要带你去购置东西,你只怕是没有时间过去了。”
“啊……”听见秦宋氏这般的说,宋木樨眉眼迅速的耷拉下去,眉宇间似有几分失落的样子。
“那要不要和周夫人说一下呢?”宋木樨扬起了小脸,抬眼看向自己的母亲。
秦婉茹稍加思忖,最后还是拍板决定了。
“这件事情娘去做就是了,你先把你需要购置的东西罗列个清单出来,到时候娘和你一起买去。”
宋木樨也不作他想,乖乖的研墨,把今天缙先生吩咐的需要买的东西都歪歪斜斜的写在了纸条上。
只当是秦宋氏去做这件事情了,自己则全身心的投入到接下来的准备当中。
只是这边宋木樨安静的很,那边的周希笙心里却是十分的不爽了。
晚秋也不知道自家少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儿个刚刚才上学堂回来,就搬了个椅子坐在外面,呆呆的发着呆。
眼瞅着这天色已晚,少爷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挪动的迹象,晚秋这才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快步走了过去。
“少爷!这更深露浓的,你呆外面做什么?”
“为何不到屋里去?”
哪曾想,周希笙对于晚秋的问题避口不答,反而是轻声嘟哝了一句。
“可曾有客人来?”
奈何晚秋没听清楚,无奈下,周希笙只能够又重复问了一遍。
在听见她否定的回答后,晚秋也实在是摸不准自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她开口后,少爷浑身的气势都萎靡下去,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房间里,就连最开始他自己兴致勃勃搬出来的藤椅也顾不上了,就势被丢弃在原地。
“……”周萍芸听罢晚秋这一番话后,眉宇锁的死紧,她心下只觉得是十分的不对劲,忙开口又问了几个小问题,见着晚秋一副子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心下火大,快步走到周希笙的房间。
却见着里面已然熄灯,周萍芸也不愿将周希笙从被窝里面拉起,只能够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宋木樨一觉醒来,却意外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就连被角都被人细心的掖紧。
等她细细回想,却是不自觉的哑然失笑。
“想来是写那玩意写睡着了。”宋木樨利落的翻身坐起,却见着自己房间的那张桌子上,已然有只小小的包裹收拾妥当。
旁边还有张字条。
是秦婉茹留下的。大意是说她要去周府一趟,要宋木樨自己将早饭热下吃完后自己去学堂。
“怎么会这样?”秦婉茹讶然开口,她万万没想到,昨儿个在她女儿口中还活蹦乱跳的周希笙,现下却是病了。
病情来得气势汹汹。
若是在平时,周萍芸还有心情和秦婉茹叙叙旧,可是现如今,周萍芸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颗心全都拴在了里屋的周希笙身上。
对于秦婉茹也自然起不了什么招待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搅了。”秦婉茹的目光落在了周萍芸那双不停拨弄着念珠的手上,她的声音轻轻的,“不过我房间里还有两只上好的燕窝,等我回去拿给周少爷吧。”
“这倒是不必了。”周萍芸拉着秦婉茹的手,声音温和,“妹妹千万不要怪姐姐。”
“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抽的是哪门子疯,昨天从学堂回来就一直颠颠地坐在外面,这下倒好,那大夫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周萍芸恨恨咬牙,语气里面满是焦灼和无奈来。
秦婉茹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周萍芸,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周家姐姐,莫太急了,希笙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顺利熬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