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听罢,拿起黑衣人放在桌上的信笺,摸着表面的纹理,确认了,这和当时自己与陆知州互通书信时的一模一样,心下有些微沉。
陈将军想起现在还脸色惨白的陆素眠,倒有些心疼这孩子的遭遇。
陈将军打开信笺,入目就是陆知州的颇为豪放的笔迹。
“展信安,大殿下对下官的恩赐让下官惶恐,只是不知这银钱是所为何事,既然圣上派殿下来此地赈灾,自是信任殿下,那圣上定是拨了赈灾的粮款,为何迟迟不到,这泸州已哀鸿遍野,百姓们甚至有些已经易子而食,殿下不心痛吗?”
陈将军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思索着这信上的的语气着实是冲了些,那大皇子应该是给了陆知州一些贿赂,陆知州这般的人肯定是不愿意收的。
那时的大皇子的年岁也不大,约摸着也就十七八岁,心性也不成熟,应是收了这封信才恼羞成怒想要灭了陆上下十几口以解心头之恨,大皇子作为皇室中人,心性自然不可能多么单纯,但应该也鲜有忤逆他的,这一触怒他,他本身那种不谙民意的残忍的天真倒是显现出来,大约是只想着要报复陆家这样一家在这样的时候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罢。
陈将军思索着打开了下一封信。
“吾儿,不知现在的你是多大的年岁了,也不知道这封信你能不能看到,为父要赴黄泉了,即便不舍也不愿,为父若不自己死,就要拖着你们一起死了,若我独自离去,兴许你们还有一条活路。
既然已经要命绝于此,必须要告诉你一些我的想法,如今的朝廷实在恶臭连天,官官相护,那皇室也是耽于享乐,不问民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若你在看到我这封信时,有机会去改朝换代,那就去做吧,什么忠君,作为臣子,忠的应是这江山,而不是那昏君和以后一定会成为昏君的皇子。
吾儿,没有看着你长大,实在心有不甘,但是这天道昭昭,总会还我一个公道,只希望你能照顾好你娘,照顾好自己,如有余力,照拂些贫苦的子民。
陆某人绝笔”
陈将军看的眼睛红透了,其中升腾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陆知州不愧是被誉为泸州父母官,其心天地可鉴,可就是被这样冤死了。
陈将军几乎忍不住,于是快步走向了陆素眠的房内。
陆素眠看到了陈将军这副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赶忙坐了起来,目光追随着陈将军进来。
陈将军看到了陆素眠倒有些不动步了,不知道怎么对自己昔日友人的遗子说,也不知该怎样给他这样的一封信。
“素眠,你可知你父亲留给了你一封信。”陈将军试探地说道,紧紧地盯着陆素眠。
陆素眠有些发懵,“没有,我和我爹都没有见上最后一面,我爹在衙门倏然猝死,后脚我们家就被抓进了大牢。”
陆素眠听闻这话,有个大胆的想法,“是……我爹吗?他给我留下了信吗?”
陈将军艰难地点点头,“是,我的暗卫刚刚在你家一个下人的手里找到的,他现在在泸州旁边一个小山村里住着,是你爹在事发前就把她送走了,留下了这些东西让她保管着,待你或者我才能取走,我的暗卫带了我的虎符去,才拿出来。”
“让……我看看。”陆素眠目光呆滞的接过信,剩下的陈将军把它们放到了陆素眠的床边。
陆素眠不一会眼泪就掉下来了,泪水掉在了信上,打湿了一角,陆素眠忙把它抹掉,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
爹的最后一封信了,一定要慢点读,一个字一个字读,只要没读完就还可以和他再说说话,哪怕信总有尽头。
信总是会读完的,这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其中自然是包括陆素眠的,即便他用尽全力还是看到了最后陆某人绝笔五个字。
陆素眠默默抚摸着字的墨迹和信的底纹,好像是在和爹用意念交流。
陈将军不忍看到他这样,大手抚上了他的肩膀,拍了两下,“素眠,节哀,我们得到了这些证据,就能给你爹翻案了,也算是给他一个体面了,他的意愿我们也会帮他完成的,改朝换代,在所不惜。”
陆素眠缓缓抬起头,眼眶还是有些泛红,但其中都是坚定,“好,在所不惜!”
这几日,陈含烟日日都来陆素眠房里和他说话,两人身体都逐渐向好。
陆素眠喝了白胡子郎中配的解毒药后,几乎立竿见影地有了变化,不再有噬心的疼痛了也不再烦躁了,陆素眠暗暗赞叹,着实是个厉害的入世高人。
陈含烟收拾了自己一番,知道今日陆素眠该服解毒药了,于是早早的就去了,倒是巧了,陆素眠刚刚喝完药。
“陆哥哥,你好点了吗?”陈含烟走到陆素眠床边,轻声细语地问道,好像生怕打扰到了陆素眠的休息。
陆素眠只是刚刚喝了药想要小憩一会,听见了陈含烟的声音才睁开眼睛。
“没事了,你呢?”陆素眠往里面挪了挪,拍拍床边示意陈含烟坐下来。
“多亏了陆哥哥呀,我才能好的这么快。”陈含烟眉眼弯弯,两个小酒窝甜到人心里去了。
“嗯,我这没事儿,你回去吧,我听小厮说你今日要去看戏院的选址?快去吧,早些去早些回来,不要太过劳累了。”陆素眠捏了捏陈含烟的手心,是好点了,都长了点肉了。
陈含烟不悦地看着陆素眠,“你是在赶我走吗?”
“没有啊我的大小姐,不是知道你有事情要做吗,还不快去。”陆素眠装作严肃的样子故意吓唬陈含烟。
“知道了知道了。”陈含烟故意做了个鬼脸回赠,随即出门了。
陆素眠这才用力地抓紧被子,早听那郎中说了这药还会帮助打通任督二脉,只是过程有些疼痛,这才体会到有多疼,刚才差点在烟烟面前装不下去了。
只是这苦倒是必须要吃的,自己本就比别人晚了几年,再不强行打通,还有何武可练,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陈含烟带了几个暗卫出了将军府,走到和张员外约好的茶楼,刚上二楼就看到了张员外在等着,桌上已经布满了一桌清淡的好菜。
“郡主来啦,听闻郡主身体不适,今日听说向好,故张某准备了这一桌子清淡饮食,选址之事咱们边吃边谈。”张员外对陈含烟作揖。
“嗯,有劳张伯伯了。”陈含烟在张员外的指引下入座主座。
陈含烟倒是没有觉得丝毫不妥,毕竟自己是出资人也是幕后的掌柜的,自然是坐主座的,陈含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以前的心态有多么的不同。
“不知郡主对戏院的具体位置有何高见?我有几处地址供您选择,皇宫城墙根底下有一个别院可用,几乎出了京城的边上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可用,还有一个在闹市边上。”张员外把这几个图纸都给了陈含烟。
“我瞧着这个京城边上的可以,我们主要想要的客官就是达官贵人,如果是普通的小民有点闲钱的也可以,不算近的路途可以帮我们筛选一下我们应该有的客官。”陈含烟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清蒸鳜鱼。
“可这京城边一开始经营一定十分困难,毕竟没有人会总是经过那边。”张员外有些意外陈含烟选了这个,本来这个只是一个凑数的。
“你觉得我们的戏院真的只是听戏的吗?”陈含烟反倒问了张员外一句。
“戏院不听戏还能作甚?”张员外有些不解。
“这荒郊野外自然是交流消息的好地方,何况虽说是快要出了京城,可毕竟还没有出了京城,如若这戏院处在了闹市区,那旁边的居住的百姓更会苦不堪言,毕竟总是有二胡唢呐齐飞,但如果这个戏是掩人耳目呢?声音越是大,是不是就越是少了一些被别人偷听到的风险,如果在这边边角角的地方还不容易被发现。”陈含烟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歇了一会。
“倒是这么个理。”张员外略一沉吟,“那如若建成,您是不出面的对吗?”
“嗯,无论谁问都是你是东家,但是要给我留一间房,戏院的话本子我也可以提供。”陈含烟笑意吟吟地看着张员外。
“房间自是没有问题,张某从前倒是不知道郡主这般有才气,连这话本子都会写。”张员外拱了拱手,“实在叫张某佩服佩服。”
陈含烟倒是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都是些顽劣之作,还望张伯伯海涵。”
谈完了事,两人就开始吃这桌上的东西了,这家茶楼很独特,不以茶出名,倒是以这做鱼出名。
上面的这几道清蒸鳜鱼,糖醋鳕鱼,西湖醋鱼都是顶顶好的,实在是光看卖相都让人食欲大动。
陈含烟一顿饭下来,彻底喜欢上了这里张员外看了她实在喜欢的紧,临走还替她打包了新的一份这三个菜,让她带回去给陈将军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