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将军府,陈含烟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虽然以前也受过欺负,但从未经历过这般生死之事。
陆素眠略有些慌了手脚,“烟烟,不哭,将军府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看着陈含烟还是不住的掉眼泪,眼睛红红的,里面噙满了泪水,但努力不让它掉出来的样子更加可怜了。
陆素眠替她擦了擦眼泪,说道“烟烟,先回去睡觉好不好?明天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好吗?”
陈含烟看着陆素眠担忧的眼神,只得略微点点头,跟着小婉回房去了。
刚回到房里,小婉的声音便响起来了,“小姐,那陆素眠看起来就很不可靠的样子,不要再和他来往了。今日又是因为他,小姐才受到这般惊吓的。”
陈含烟脑子里的思绪还乱做一团,但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小婉对于陆素眠的厌恶,这不禁让她有些奇怪,听到有人说他,还是有些不高兴。
“陆素眠很好,不必再说了。”陈含烟皱了皱眉。
“你……好吧,小姐,你好自为之。”小婉心下生疑,为何小姐这次不听我的呢,从前我让她和谁绝交就绝交,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小婉眼神复杂地退出去,顺手熄了蜡烛,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陈含烟躺在床上,混混沌沌,但可能是过度疲惫,不一会就睡着了。
陆素眠看着陈含烟房里的灯似乎是灭了,便接着询问暗卫。
但问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因为探查的暗卫还没回来。
陆素眠正在外面亭子里思考,突然听见陈含烟房间里似乎有叫喊声,于是便冲了进去。
看见陈含烟正满脸泪痕,好像遇见了梦魇,无助的小声呜咽着,像一只小奶猫。
陆素眠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的脸,然后握了握拳,转身出门,走出了将军府。
没有自己的势力,寸步难行,如今又多了一个要保护的她,只得这样了。
刚出门就正好碰见小婉鬼鬼祟祟匆匆回来,陆素眠闪身躲到树后没有让她看见,脑中对她多了一分警醒。
陆素眠走过几条街,夜半大红灯笼还没摘,反倒平白添了几分萧索,陆素眠又回首看了一眼将军府的方向,随即下定决心般进了听风楼。
听风楼从外观上和酒楼无二,进入后的一楼也一样摆满了桌子椅子。
陆素眠目不斜视,径直上了二楼,刚上去便有黑衣人拦他下来,“何人?”
“告诉你家大人,陆某前来拜见。”陆素眠不卑不亢道。
“陆公子来了,可想好了?”
“陆某想好了,本来陆某实在不愿参与这朝堂之争,但身不由己,总有人不放过陆某的性命。”
“无妨,入我麾下,这次定能保你安然无恙,只要你愿意做我门下之宾,这听风楼也任你差遣。”一个身穿暗黄色金纹长袍的男子带着笑意从屏风后走出来说道,“何况你又有陈家护着呢?”
此人乃是当今三皇子殿下荆成业,当日如若不是三皇子殿下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陈含烟也定不能那般容易就带走陆素眠。
陆素眠与皇家的渊源还要从五年前说起,陆素眠的父亲本是泸州父母官,两袖清风,为官清廉,刚正不阿。
但泸州发了水灾,朝廷拨了赈灾款,大皇子二皇子是一脉的,被任命负责,但他二人竟把那赈灾款分给了他那一脉的贪官,于是泸州尸横遍野,易子而食,更生了瘟疫,陆父无法,又不愿与那贪官同流合污,只得挨家挨户求大财主赈捐,可他们都被大皇子打了招呼,无一人肯借,陆父悲愤之下,气急攻心而死。
而圣上得知泸州父母官赈灾不力,又有小人挑拨,便判了陆家上下几十口满门抄斩,那时陆素眠才十二岁,大太子这还不算,还觉得不解气,又将陆素眠偷出来,让他在街上流浪,只让他与那野狗争食。
足足两年陆素眠只在街上食不果腹,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在学堂旁偷学天下之事,陆素眠果真是个天纵奇才,三皇子的人暗中接触时发现了他的才华,便设法让他进了花楼,让人以为他是做了小倌,大皇子这才不再看着他,尚可安心继续学习,但三皇子也只是看他是个好用的,所以略施援手,还给他下了蛊,也不让他学什么武功之流,只日日夜夜让他学治国理政之识,好日后做他的入幕之宾。
可好景没过几年,三皇子一脉的叛徒告诉了大皇子这一消息,于是大皇子将那花楼尽数逮捕,把陆素眠入了奴籍,日日派着暗卫盯着他,只能带着镣铐,以各种理由受着鞭挞,三皇子不愿只因一个陆素眠便与大皇子结仇,便只冷眼旁观,只把他体内的蛊取了出来,直至那日陈将军的小女儿来,将军势大,暗卫众多,大皇子只得暂避锋芒,三皇子也暗中推波助澜,这才让陆素眠安安心心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陆素眠垂下眼眸,眼中的恨已经翻涌成了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兄弟三人迫我这般深,但还要忍耐。
“殿下,属下定当全力辅佐。”陆素眠单膝跪地,左手握拳触地,眼中的嘲讽一闪而逝。
既如此,你这荆家的江山,可要掂量掂量了。
在如此艰难的境遇下陆素眠还长成了至少表面是公子端方如玉的样子,还真是个奇迹。
陆素眠告退,还带走了两个听风楼的人,这两人最擅探查消息。
陆素眠便让他二人探查今日是何人要伤陈含烟,等在将军府门外,不一会他二人就回来了。
“报告主子,看衣服是东厂的人,我二人摸着痕迹过去,看着他们最后确实入了东厂,我还眼瞧着他之后去那养心殿的方向。”回答完这二人便消失了。
陆素眠微皱了皱眉,是皇帝的人?为何要对陈家小女儿不利?想着今日才听说的陈将军边疆大捷,便有了些头绪,大概齐怕陈家功高震主,让他们不必再打,及时班师回朝。
原来如此,那烟烟可危险了,于是回了府内。
天已经蒙蒙亮了,已经有丫鬟小厮起来烧水了。
陆素眠索性也不睡了,直接坐在了陈含烟的房门口的台阶上,既如此,直接让烟烟称病不再出门就好,这不就遂了皇上的意,再给将军去一封信,告诉他们这边之事,再做定夺。
陈含烟一夜噩梦,但中间似乎陆素眠来过了,闻着他身上的有些凛冽的香气,心下安定一些,睡得略微强了一些。
陈含烟在外面的阳光打进来时悠悠转醒,布幔垂着,伸手拨开,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外面的陆素眠听到了。
“烟烟,醒了吗?”陆素眠站在门外说道,“快些洗漱,我有要事和你相商。”
陈含烟听到此,便起身随意套了一件襦裙,挽了个发髻。
“陆公子,进来吧,何事?”陈含烟不好意思地看着陆素眠,为自己昨晚的失态感到羞愧。
陆素眠却没有多说,而是安抚地朝陈含烟笑了笑,“烟烟,不必为昨日之事挂怀。”
但停顿了一会,才接着缓缓说道“烟烟,可能你不能接受,昨天那射箭之人是皇帝的人。”
陈含烟错愕,明明看书之时,皇帝对她尚可,虽然最后还是把她和亲,但看起来是无奈之举啊。
“真的吗?为什么皇上要如此害我?”陈含烟直直看着陆素眠,试图找出一丝心虚之类的表情。
可陆素眠始终那般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还透着丝丝心疼,“我推断是将军边疆与匈奴之战大胜,皇上约摸着是拿你当质子,给他们释放信号,该班师回朝了。”
陆素眠看看陈含烟没有太剧烈的反应,才接着说道,“既如此,无论是不是,都要给将军他们去封信,才好决断,不然局势不明朗,贸然判断,恐会误事。这几日不知能不能委屈烟烟称几日病,让皇上误以为他的事成了?”
“自然是可以的,但我不是十分懂朝堂之事。”陈含烟懊恼的低下了头,早知道就多读几本历史书了,哎,原来现代人穿到了古代也不是万能的,这诡谲的局势书里也没写,怎么一本虐恋情深的古早文这么背景这么难啊。
陆素眠看她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随意挽成的发髻毛茸茸的,可爱的紧。
“没关系啊,你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将军和你的兄长都会护着你的,还有我,也会的。”陆素眠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像遇见她,就不自觉地想把自己全部的温柔都给她,哪怕自己其实并不是表面的这般清风霁月。
暗卫在得了小姐的令后,快马加鞭专挑小路走,防着别人发现,送到了信。
陈大将军收到信已是十五日之后了。
边疆的风裹挟着泥沙,吹在将军的脸上,随即就把这信撕得粉碎。
“原来我赤子之心,精忠报国,把唯一爱女留在京城求陛下照拂,就是这般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