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呢。”楚集安露出无奈的笑意，“这可是楚家，谁会对你下手？”
他的语气简直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楚越望着他，直到楚集安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僵硬，楚越才抬起手，轻轻的按了下去。
原本，楚集安应当跟过去那些人一样，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可楚集安的反应比他自己预想中想得更快，在楚越抬起手之前，他就已经迅速的避开了楚越的视线，退到了楚越看不到的死角。
即使如此，他的左手臂和肩膀也在一瞬间彻底被奇异的力量粉碎了，只剩下血肉混合的残渣。
“……越儿，你怎么了？”到了眼下这一步，虽不知为何楚越会忽然爆起伤人，但楚集安还是没有放弃安抚他的打算，他喘息着，努力站稳身型，甚至还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四周隐隐传来衣袂破空的声响，楚越知道，这是闻讯而来的黑羽卫正在集结的声响。
“并没有那回事，父亲，”知道了这一点，楚越反而收回了手，他并没有急着继续对楚集安的动手，反倒不紧不慢的说道，“只是我必须这么做而已。”
他抬头环顾四周的风景，真心实意的赞叹道：“陈家的天眷确实有点意思。在这次族会之前，我都没有发现这里居然是幻境……能连我的记忆感觉一并混淆，真是有意思。”
“不过，玩笑就到此为止吧。”
“我并不想死在这里。”
说完之后，楚越不再留手，双手一扬，一股无形的扭曲力自他周身扩散，将除他之外的一切粉碎。
但这趋势很快就被止住了。
尖锐的嘶鸣响起，楚越脑海中原本被压下去的那些话语瞬间翻涌而上，让他的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被他捏碎了一半的主屋还是不堪重负的倒了下来，在满天的烟尘中，一个个不知从何而来身披重甲的黑羽卫如潮水汇聚而来，迅速集结成了人墙，拦在楚越身前。
四周寂静无声。
楚越知道并不是没有人，那些人，无论是分家亦或者他父亲楚集安，只怕都在看着他。
没有任何人对他忽然的失控表示惊讶，就好像这些迅速出现，却半点也不因此感到紧张的黑羽卫一样。
在楚越不在的时候，黑羽卫只怕早已演练了千百遍该如何击杀他。
之前去迎接他下山时，黑羽卫之所以会被刺客击穿战阵，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黑羽卫并非是为了保护楚越而存在的。
没人能单枪匹马刺杀楚家的天眷者，这已是楚家人的共识。黑羽卫的存在，从来都是为了更好更快的在楚家天眷者不受控制时迅速击杀他，避免他们发狂造成更大的损害。
楚越微微侧首看了看他们，他忽然又抬起头，对着虚空中喊道：“父亲，你在这里吧？”
“难怪我会在路上被人刺杀，难怪陈恪能悄声无息的潜到攸城，难怪这个幻境会如此翔实，”楚越说：“原来陈家联合的人是你啊，父亲。”
在猛然发觉此处是幻境后，有几件事，楚越一直觉得很奇怪。
攸城可是楚家腹地，陈恪是如何潜进来的？
要知道，陈家的天眷动用起来可没自己那么容易。
那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人发现？
更何况，他向来对楚家的事漠不关心，那些来开楚家族会的人，别说名字，楚越连脸都记不清。
而且，楚越其实根本不知道楚家有多大，也记不清楚家的路。
按照陈家天眷之力的发动规则，楚越根本不可能在幻境中复现出一个这么真实的幻境。
除非这个幻境根本不是他的。
“这么一想，我为什么会下山途中遇刺就很明显了。”楚越说道：“为什么天守阁都消失了，还会有人大费周章的买通几乎不可能背叛的黑羽卫来一场肯定会失败的刺杀……想来根本就是为了不着痕迹的让我转道攸城才如此设计吧？”
而攸城之中，早就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那些天守阁的残党和周隐甲的望山身份……想必也是扔出来的烟雾弹吧？若是只有陈家一家却有胆子在此出现伏击自己，自己必定会起疑心。但若是几家合流，自己确实很难生出什么疑心。
因为这样的刺杀对于自己而言是在太过寻常了，寻常到随处可见，难以升起一点警惕心。
“父亲，你想杀我。”楚越平静的说，“这个想法，想必已经有了很久吧。”
就像现在拦在他面前的黑羽卫，想必在现实中，楚集安也已经设计好了一套完备的，能够万无一失杀掉楚越的计划。
至于原因……不需要什么原因。
楚集安想杀自己，实在太正常了。
“但是那样确实太过浪费了。”楚越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是这么多年最强的天眷者，如果拼死杀了我，楚家也会大伤元气……”
“但在陈家的幻境中杀我，就很适合了。”
陈家的幻境，非生非死，非假非真，虽然实际上不存在，但只要幻境制造者确信，就能轻易的复现出现实中已经有的东西，而这世上，又有谁比楚集安更了解楚家的实力？又有谁比楚集安更了解袭杀楚越的计划？
至于陈家，他们又怎么会不高兴看到楚家自伤八百？
那位“先祖”，之前会忽然出现，一改往日里温和的态度，用近乎强迫的命令态度叫他匆匆忙忙去铜川扫尾，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攸城，看来真的是某些人心中给他选好的葬身之地。
“只怕楚家下一任天眷者的候选人，也正被楚游他带着往这边赶吧？”楚越淡淡的说，“楚家的天眷者还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不能轻易放弃。”
“可是父亲……”楚越低声道，“你还是把我想得太弱了。”
在说完这一句后，他终于放开了那些一直被他所禁锢，一身厚重盔甲下早已悄无声息断气的黑羽卫。
看在他们世代终于出家的份上，楚越大发慈悲的给他们留了一具全尸——虽然这里不过是幻境。
楚越双指交错，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手背的指骨。
就像之前一样，面前的一切，悄无声息之间就被他抹去了。
“父亲，”楚越平静说，“你想杀我的话，就好好看看吧。”
“看看这究竟是个多么愚蠢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