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些许口舌之争。
他此时已经迈步走进了内城。
跟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头栽进了什么地方的晓晓不同，身为天眷者的楚越能够清晰地看到以天眷之力组成的幻境边界，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反倒非常自然的迈步走了进去。
下一刻，他就来到一间熟悉的茅草屋前。
那是一间很小的草屋，门前铺着零碎的石板，围了一圈小小的栅栏，屋后有一块菜田，几只母鸡正在菜园的一角啄虫子吃。
“哦。”楚越有些怀念的想：“原来是这里。”
这是他五岁前所居之地，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提着背篓的少妇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楚越，她怔了一怔，随即生气的说道：“你怎又随便乱跑？”
楚越低头看了看自己，果不其然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五岁左右的样貌。
他知道这都是幻境带来的错觉。不过，也不能轻易的当成纯粹的幻觉一笑置之。
身为天眷者，楚越比周隐甲更了解陈家的天眷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说是幻境，其实是更像是一种心障。
进入陈家天眷范围的人，会被直接感应到内心最为深刻的记忆，困在这个由己心而生的幻境里。
这个幻境并不难看破，除非是特别鲁钝的人，不然稍稍花一点时间，谁都能发现真相。
真正能够困住人的，不是幻境本身，而是被困者自己。
一个人，在面对自己心里最为重要的记忆，重新看到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人和事时，又有几个人不会因此有稍许迟疑？
而陈家的幻境时间越久越厉害，若不能在一日之内脱出，就会被完全消磨去意识，成为幻境本身一部分。
陈家的幻境使用不易，每次使用兴师动众，损伤无数。这次在攸城施为，这次铺开的幻境想必也直接吞了半个城的人下去吧。
为了杀他，陈家也真是够兴师动众。
若是平日，楚越说不定会用最快的办法毁了这个幻境，但眼下晓晓也在城中，那就不能用粗暴的法子破解它了。
楚越想着，抬起头乖巧的笑着对面前的女子说道：“对不起，娘亲。”
在晓晓疯狂道歉之后，南逸之终于还是勉强允许晓晓坐到自己身边。
但晓晓还是能从他眼神中看出隐晦的嫌弃。
“真是麻烦，”他抱怨似的说道：“你们一个两个就非得到这种地方来找我说话吗？”
这个人，心理洁癖很重啊。
晓晓心想。
“好了，你又是哪家的信使？是望山还是天守阁？”南逸之目光在晓晓的手上转了一圈，又看向了她，“不过，你既然已经听到了之前的谈话，也应该明白我不会配合你们对付楚越，若是你有这个意思，还请早点离开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晓晓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些事。”
“哦。”南逸之沉吟了一下，“情报一条底价三百两，三千两以上以上打九五折，有关陈家的情报打七折，恕不赊账。”
“……你这也太贵了吧！”晓晓惊了，她一个月也就赚三两不到而已，“你怎么不去抢啊？”
“买不起就滚。”在发现晓是个穷鬼之后，南逸之的话说的更干脆了。
“哼，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付不起钱的人吗？”晓晓气冲冲的说道，随即她双手交握，把手背摆在鼻端，做出了某位动漫知名人物的标准凝重pos，“那个，有没有分期付款的套餐之类的东西啊？”
“有你也付不起吧？”已经通过短短的对话摸清楚了晓晓没钱的底细的南逸之语气一下就变得恶劣起来：“没钱也来找南家买消息，你真当我南家立到现在靠得是吃干饭吗？”
“咦，”晓晓诧异的说：“难道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人跟你买消息吗？”
南逸之动作一顿。
他很认真的看了看晓晓，认真的说：“你是在耍我吗？”
“你难道不知道南家是靠什么为生吗？”
晓晓愣了一下，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周隐甲告诉她五家的天眷。
南家好像是，天启奉命？
嗯，她还以为是神棍一样铁口直断的能力，现在看来，难道是无所不知？
“我……”晓晓顶着南逸之怪异的目光，面不改色的说道：“当然知道。”
“……”南逸之神情微妙的收回视线，忽然说道：“那你付得起钱吗？”
晓晓瞬间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哼，”南逸之说：“没钱就滚。”
楚越安静的吃着由他娘亲所做的饭食。
他家的饭食很简单，一张炊饼，一碗菜粥，还有一点猪肉咸菜，这些菜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无一例外的都很难吃。
这并不奇怪。
楚越的母亲袁可人是玄元庄庄主的亲生女儿，虽然玄元庄的实力相较于楚家根本不值一提，但好歹也是盘踞在晋西一带的地头蛇，身为庄主之女，她自然不需要操心什么洗衣做饭之事。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楚越之前上一任楚家天眷者楚北麟在回崖上时忽然发狂，直接在闹事街头开杀，还把前来阻止的玄元庄灭了个满门，只剩下当时出去游玩未能及时收到消息归来的袁可人一个。
后来，为了表示歉意，楚集安就收留了玄元庄唯一的孤女袁可人，并将她纳为妾室。
至于楚北麟为什么会在回孤崖的路上忽然发狂，玄元庄在被灭门之前刚刚拒绝了向楚家上贡并且积极联络南家试图投靠这种小事……随着玄元庄被灭，自然是再也无人关心了。
……不，多少应该还是有人在意的。
比如玄元观的遗孤袁可人。
不然的话，纵使袁可人本身并不美貌，个性又刚直不善讨好，作为楚家家主楚集安的小妾，也不至于沦落到被排挤到这临溪的茅草房子里
住，每天还需要靠自己赚钱糊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