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修则随手捏了捏那个奥康多饮料的小瓶子。
假如他注意到这一点的话,在结合之前疑惑,借此猜测自己是基因病患者,倒也并不奇怪。
奥康多是通过联邦检测允许被公开贩卖的功能性饮料,宣传的主要功能是安抚激动情绪,使心情维持平稳,但很少有人知道,奥康多其实就是无限简化版的基因稳定剂,最初投产时,就是准备面向基因病患者的饮品。虽然在联邦近乎无人问津,可在潜在基因病患者数量超过五十万的帝国售卖的极好。
这也并不是什么绝密的信息,虽然因为各种原因,网上不会出现奥康多就是极简版基因稳定剂的消息,但只要将奥康多的饮料成分表跟当初公布的基因稳定剂成分表进行对比,就能很轻易的发这这一点。
基因病患者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外貌丑陋,能力超凡和不耐久战。自己同时具备两点,确实很可疑。
修则单手打开瓶盖,把有着古怪味道的饮料一饮而尽。
熟悉的粘稠液体滑入自己的喉咙,一股暖意缓缓扩散,弥漫进四肢百骸,这几天疯狂对战而隐隐叫嚣着要造反的身体仿佛得到了满足,重新安定了下来。
嚯,他漫不经心的想,还是初版的。
初版的奥康多因为成分太过接近于基因稳定剂,口味再还要比现在再古怪上10倍,以至于在联邦这边几乎无人问津。联邦这边售卖的都是经过层层改良,更贴近普通人口味而减弱药效的改良版,这种初版的饮料只有在帝国才能买得到,首都星这里虽然不至于完全没有,但若是要找也很麻烦。
“但是,只有这些还是不够吧?”修则笑着说:“我确实很可疑,本身能力超群,习惯性避免久战,还喝奥康多……但是,这些还不足以证明我是个基因病患者吧?”他说着,又晃了晃瓶子,“可是你既然连初版的奥康多都带过来了,说明你确信我是个急性病患者,为什么呢?”
他含着笑,仿佛是单纯的好奇一般,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呢?”
跟之前的问话不同,修则这次的话语里似乎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许鹿不知不觉的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才不止这两项符合啊,你最符合基因病患者的地方不是你那一看就有病的脑子吗?”
他说完之后,自己先懵了。
许鹿:“……”
修则:“……”
“对不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蠢话的许鹿冷汗都要下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呃……你的举止可能会有一点超出常人想象……”许入慌乱的解释,却越抹越黑,眼看修则都已经开始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不说话,许鹿停顿了一下,拿出自己之前做好的表格,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总之,我在发现你喝了奥康多后,猜测你可能会是基因病患者,就把所有能查到的有关于你的数据和那些未曾外显时的基因病患者数据进行了分析对比,发现你们在外在的表现几乎是一致,而在你去年向竞技场提交的体检中,血液里有大量纳西美芬的残留……”许鹿说着说着,猛然间后知后觉自己这种把队友的隐私扒个底朝天的行为很没礼貌,于是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但这个都是细节,真正让我确定你是基因病患者的证据只有一个。”
他偷偷观察了一下修则,发现他看上去不像是要怒而杀人,于是非常小声地说道:“虽然体检表上没写名字,但是假如说过往体检记录的话,还是能够看得到你的名字……”
“哎呀,是这样吗。”话说到这一步,修则恍然大悟,他双手抱胸,点点头说道:“我都快忘记了呢,八岁的时候我也提交过一次体检记录。”
那个时候,他还姓顾,从法理和血缘上来讲,还是顾风闻的弟弟。
现在只有血缘上是了,甚至可能连血缘上都不是。
“也就是说你知道了我的名字,然后借此知道了我的母亲是谁。”修则笑嘻嘻的说道:“嗯,母亲是基因病患者,基因病会遗传,所以我也是基因病患者,很合理,很合理。”
确实很合理。
于是,修则暂时放下了思考该怎么把许鹿杀了这个问题,笑着问道:“那你决定怎么办呢~事先说好,虽然这件事我并没有向外说,但能被我当成对手的那些人,可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哦。这个情报,可卖不出什么价钱。”
他语气很轻松。
修则真不在乎许鹿发现这件事。
他在世家圈子里本来就是一个近乎公开的耻辱,知道他是基因病患者并且准备看他笑话的人多了去了,他有在乎过吗?
——他当然在乎。
所有说过他坏话的人修则都记在小本本上了,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乐此不疲的从各种角度找各种机会想办法报复他们。
不过嘛,单纯知道那还是没问题的。
这本来就是事实,他还能拦着不让别人说吗?
可笑,事实之所以是事实,那就是因为无论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歪曲,它都客观存在。
难道他不让别人说,他之后就不会再发病了吗?
修则真正在乎的是,许鹿是怎么知道的。
假如这一切仅仅依托于他本身敏锐的观察力,那一切好说。但假如并不是,而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些事的话……
那就证明许鹿正是他在等的那种人。
所以,修则之前之所以步步用言语紧逼,不断的质疑许鹿,正是想逼他说出推论的过程。假如可以说服得了他,那就说明许鹿单从观察分析情报这一方面确实是出类拔萃,但假如许鹿之前的推论过程说服不了修则,修则就会愉快且毫不留情地把许鹿给杀掉。
之前修则是真真正正对许鹿起了杀心,不然,他不会随意动用自己的能力去迷惑许鹿。只是,许鹿既然能够自圆其说,修则虽然仍旧有些疑虑,却也放下了大半防备,可以心平气和的跟许鹿商讨之后的事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又一次被修则送上路的许鹿也很敏锐的感觉到了他态度的变化,他诚恳地说道:“你误会了,假如我要威胁你,我就不会跟你来这种地方了。”他说着又晃了晃手中的瓶子,“也不会浪费时间,四处找初版的奥康多来见你了。”
“我做这一些只是想向你说明一件事。”
“虽然我现在确实还有很多不足,虽然我可能暂时无法在对局中帮上你的忙,但我对于你来说仍旧有用处。”许鹿应着修则充满兴味的目光,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别的不说,至少在你快发病的时候,我可以帮帮你吧?”
他也不想查的这么深,可谁叫他查不到东方清的任何消息?
反倒是修则这些消息好查的很,只要有心人稍微做一下比对,就能够得出正确的结论。
许鹿查出修则可能患有基因病这个事实之后,顺利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基因病在联邦是很受歧视的病,他们不但自身具有危险性,还天然带有叛国的色彩。而且,联邦当年通过的法案,至今也没有被取消。也就是说,假如你在联邦境内确诊为基因病患者,又是联邦公民的话,你会面临一段非常绝望的人生。
在查清楚修则患有基因病的时候,许鹿曾经的许多疑问也迎刃而解。
——难怪修则看起来脑子有问题。
基因病患者大部分都是暴力狂和施虐狂,到了后期假如不配合药物辅助,就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杀人冲动,是正儿八经的精神病。
——难怪修泽更换队友那么频繁。
因为他不能让别人发现他有基因病。
——难怪修则上一世那么位高权重却还选择叛国。
以联邦的风气,哪怕他爬到了少将的位置,只要被查出是基因病患者,便不可能在那个位置上呆下去。这种情况下,他想叛逃到帝国,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当然,许鹿此时并不知道修则的基因病在联邦上层是被半公开的状态,他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叛逃。
这个理由,只是他按照自己现在的理解所揣测的罢了。
同时,许鹿认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有了基因病这个前提,修则真正能够选择队友的范围就会变得很小,而自己在这个范围中,应该是唯一一个明明知道他有基因病却仍旧愿意陪他组队的人,至少在近期应当是这样的。
那么,只要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实摆出来,就能够劝服修则,不要解除跟自己的组队关系。
当然,基因病无规律发病以及病变之后能力迅速下降这一点确实应当考虑。
但就跟被杀的几率一样,修则既然上辈子直到叛逃的时候都没有显示出发病迹象,那这辈子撑到大师赛结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大师赛结束之后,修则发不发病……那关他屁事?
但是他这么做确实有些胁迫修则的意思。因此,在说完之后,许鹿十分紧张,他紧紧地盯着修则,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给捅了。
“有用吗……”修则有些困扰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也大概有点用吧。”
最终,修则还是下了决定。
他微笑着向许鹿伸出手,“那么,大师赛一起加油吧,小鹿~”
许鹿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