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长那么大,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母妃早亡,被贵妃领养,虽然一直在皇宫苦苦求存,遭遇冷言冷语,甚至有宫人仗着贵妃对他的厌恶,苛刻他的衣行住食,但从没人敢拎着凶器抽他的。
他毕竟是个皇子,连上峰和太傅也没有动过手,只是漠视他罢了。
……这还是第一次被打成这样。
萧华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被毫无武功的弱女子(?)用一把戒尺打的狼狈不堪,於真真谁也不理,对着萧华就是“啪哩啪啦”一顿抽。
萧华从床榻前蹦到衣箱前,狗急跳墙差点就飞上了房梁,但看於真真拿着戒尺就要投掷出去,他只好放弃了这个选择,跟着於真真秦王绕茶桌跑。
只是茶桌不大,仍然被於真真打了好几下,感觉身上火辣辣的一片。
於真真作为一个社畜,一波输出爆发完毕,后续已是气喘吁吁,打不了萧华了,她看萧华怎么跑都没跑出房间,知道他是怕惊动二房其他人。
於真真心里哼了声,还算有点良心。
萧华举手向撑着桌子出喘息的於真真投降了,他倒是想端皇子架子,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忍气吞声:“是我的错,我的错……”
无论怎样,先道歉就行了,她毕竟是如锦的姐姐,而且他确实有错在先。
於真真冷笑一声:“我认错,但我下次还敢是不是?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不然你会半夜摸进我三妹妹的闺房吗?”她早就想暴打男主了,不过是在看原作的时候。
不给萧华搭话机会,於真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叫喜欢吗?你这叫馋她身子,你下贱!”
“你是真不知道我三妹妹为什么在寺里拿着簪子想戳自己脖子吗?”
顾如锦脸色发白,於真真也没放过她,对着她冷笑:“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为什么吗?”
萧华看不得心上人被人指责,当即反驳:“我俩是情不自禁……”
“好一个情不自禁,你这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见萧华被羞辱一番,还是忍不住有些恼怒,於真真嘴角勾起抹笑:“五皇子,生气啦,杀了我咯,然后你俩双宿双飞快快乐乐,我没什么意见啊。”
顾如锦失声道:“大姐姐!”
於真真瞪她:“你闭嘴,我今天一定要骂个痛快。”她又不是为了女主才骂的,所以少给她说话。
“确实,比起什么贞洁来,我是觉得性命最要紧,但你们现在是这个状况吗?无夫奸杖八十,有夫奸杖九十,女去衣受杖,这样的法条你们没听过吗?虽然这是傻叉律条,可你们现在无法改变这些东西,你们要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如果一旦被发现,就叫做私相授受,叫做通奸。”
“是,也许你们觉得不会被发现,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就表示你们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世俗,不过精虫上脑,贪一晌之欢,如此也就罢了,竟还敢谈什么心悦?”
明明爱情是个很严肃的事,不然她也不会想挑战超高难度的攻略副本了,虽然是误入歧途很是让人悲伤。
“你如果喜欢她,你就应该把她当成人来喜欢,而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逗一逗宠一宠给点吃食就完事。倘若爱里没有尊重和易地而处,那么你们所有的举动,都不过是仅仅满足自己罢了!”
於真真一指萧华鼻子:
“你说你情不自禁,请问这件事是你完全无法按捺住的事吗?是不做就会死吗?只是你觉得我三妹妹没有你的冲动重要,所以也不在意世俗对她的伤害,甚至是就算被发现被千夫所指的也不是你,而是我三妹妹。你呢,也许还能被世人说句风流,而她只会被人说成是不守妇道,男人势强,女人总是百口莫辩,连小妾赠友,妓院嫖娼,还能说成是风流人物,山阴公主倒成了淫乱放荡!这是其一。”
“其二,你还敢躲进我三妹妹的床榻上,让我‘捉奸在床’?是不是嗅着我三妹妹的枕间幽香,脑中还浮现出什么香艳之事?事态已是坏到这种地步,你还能想的出藏身在这种地方,真是好笑。”
顾如锦解释道:“是我——”
“你闭嘴,他没这想法也不会听你的上你的床,你的事之后说。”於真真再度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她对女主老给男主求情感到十分暴躁:
“你是个汉子,就该明媒正娶,上门提亲,你不让她受委屈,她也不会让你受委屈。若是还有未竟之事,不能立马提娶,也该想个办法正正经经上门,只是见的面会少些,为了她忍耐一二,这才叫做宝爱。倘若只求一夜雨露,偷偷相会,随便你们;商谈要事,暗自见面,就算多有戏语,也不足为奇。”
“心未交付,逢场作戏,你俩就算是在床上一同滚三滚都无关紧要,可已相知相许,言说白头偕老,还做这种事,便是羞辱!我妹妹一颗心已托在你身上,你不加珍惜,反倒肆意践踏,与我说心慕她,心慕你个大狗屁!等我妹妹嫁入你府,人老珠黄,不复颜色,你是不是要一脚踢开她,寻你的娇妻美妾去!”
萧华被於真真骂的狗血淋头,他思绪都乱了,想说朝中形势暗涌,他没法上门求娶,也没法上门拜访,因为二皇子还盯着他。
可按捺不住擅闯心爱之人闺房,到底是当时抛之脑后还是觉得不以为意,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一方面确实有损如锦名节,一方面又觉得她除了嫁给自己还能嫁给谁,这也如这女人所说,是不珍重吗?
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萧华把前边所有的郁气全忘了,他急得满脸通红,怒道:“我不会!我此生绝不纳妾!”他已经看够了宫里女人的勾心斗角了!
顾如锦吃惊地看着萧华,她有些感动,又想呐呐出声,结果被於真真无情按下去了:“因为你母亲死在其他女人手里,所以你只要我妹妹一个,你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萧华看她,有什么不对?
於真真根本就不怕这种凶戾霸道总裁男主,上来就对着萧华的头就是一戒尺:
“不对。你应该去思考,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支配那么多女人,凭什么,你身为宫人的母妃,会遭受无妄之灾,成为皇帝的妃子?只因为他们是君是主吗?那么凭什么齐人有一妻一妾?”
提及自己母亲,萧华瞳孔猛缩,眼里也露出凶光,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的母妃是宫中不起眼的宫女,被喝醉了的上峰所临幸,被封昭仪,可母妃并不快乐,他只记得母妃忧郁的眼神和勉强的笑容,到最后一刻都是。
刚想挥开於真真的戒尺,就听於真真说了这样一句,状若乞丐的齐人吃喝不饱,仍有一妻一妾,他想说出因为女人要依靠男人,男人顶天立地,女人在家守着便是了,可他又突然说不出口。
“圣人说过,妻者齐也,妻能比肩丈夫,小妾只是用来泻火,可小妾和妻子不都是女人吗?凭什么有这两种功用?”
於真真冷目瞅他:“男主外女主内?江南女子多能织锦养家,有家中男人靠养的,为何不能称妻主?不就是因为女子是物件吗?”
於真真站累了,拿了把椅子来坐:“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母亲死在手里?”
除了贵妃还有谁?见萧华这样看过来,可眼里又划过一丝迟疑,於真真戒尺一放,右手托腮:“确实,这梗虽然很讨厌,但也不能怪你,你见得太少了。”
虽然是这世上的男子,但眼前也只有一亩三分地:“我倒是有个地方能推荐给你,你可以去青楼蹲久点,以小丫鬟的身份,反正易容缩骨什么的你也会吧?如果你当了嫖客,三妹妹正好给你踹了。”
顾如锦正紧张着,被於真真天外飞仙的奇思妙想怔在了原地,世家女谁会谈论青楼?那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污秽之所,妇人家也不乏有男人偷养妓子外室的,若说顾如锦会对妓子有好感想,那必是妄谈。
可大姐姐说的惊世骇俗,但她觉得有些地方她是隐隐赞同的,她这辈子,不想再过物件一样的日子,她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这事你俩自己商量吧,五皇子,你身为男子,比我三妹妹可操作的空间大多了,不要以为你见到的所有事都是对的。”於真真给自己倒了杯水,见顾如锦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只点了她一句:“不如想想刘氏焦仲卿。”
顾如锦一震,连萧华都明白了三分,於真真喝水喝到一半,看到两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心想这事就先到这里吧,骂也骂够了,她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呢,得把红娘子给她的方子整好了——
於真真忽然手头一顿,她放下古彩秀梅艳艳的茶杯,陡然奸笑:“今天的事被我知道了,五皇子是不是要交点封口费再走啊?”
顾如锦和萧华回过神,皆不可置信地望向於真真,方才不是长姐如母的训斥他们,怎么还是要威胁他们吗?
顾如锦心中冰凉一片,难不成连大姐姐也不可信吗?明明往先的事,她一句也没出口。
她知道她重来一遭,她知道有人害她,跑去救她,她说她比那畜牲二皇子重要的多……明里暗里,她都在帮她,可,今日?顾如锦的心揪成一团,眼中火辣,她仓皇扭过头去,却猝然忆起她的话,她只是说,五皇子……?
顾如锦的犹豫让她错过了开口的机会,萧华瞳眸里都几乎喷出火来了。
他放浪轻佻不假,但与顾如锦同病相怜,他们被许多人背叛陷害,所以对任何好意都格外珍惜,现在自己与顾如锦至死不渝,看到顾如锦苍白的面色心都疼了,如锦还是看错了人!
萧华压低声线:“你想要什么?”
於真真哪知道男女主九曲十八弯的心路历程,作为大反派的她直接把怀里的纸笺一丢:“喏,这些药给我找来,一笔勾销。”
什么东西?难道想加害如锦?萧华一把接过,他看了两行字脸色就变了,变得诡异无比:“……你要这些干什么?”
顾如锦看到萧华脸色才想起来,书里萧华武学造诣不低来着。于是她也不客气:“我要当大侠啊。”
“……”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