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端着热豆浆飘进教室，尤晨已经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室里了。
“班长，快，作业借我抄一下。”
尤晨把作业分好类递给他，被他的黑眼圈吓一跳，“你昨天干嘛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通宵，一晚上连跪，亏死我了……班长，你昨天也熬夜了？”
尤晨摸了摸自己眼下的乌青，“啊，看书来着，睡晚了。”
“注意休息，别把身体熬垮。”
“你也是。”
上午九点多，太阳可算是羞羞答答地从云缝里投出几道光，宣告这次暴雨结束。
下雨的时候学生抱怨不能出去玩，雨停了学生又抱怨还得出去上操。
然而抱怨是没有用的，广播催促着学生从班级里向操场上汇集。
不过李洋没打算去上操，接连几天的雨天都把他憋成菌菇大户了，这下可算是能出来晒晒太阳，当然不会乖乖去上操，下课铃一打他就呼朋唤友往天台走去。
楼道里闹哄哄的，刚转过楼梯拐角就有人撞上来，是八班的姚琦，李洋看着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
“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对、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没想欺负姚琦，突然有一天李洋在楼道里看见他就冲上去踹了一脚，跟在李洋后面的罗晓军等人出于兄弟意气当然是紧随其后，不问缘由，毫不留情地对姚琦加以拳打脚踢。
从那以后姚琦只要不小心碰见他们，十次里有九次都要挨打。
罗晓军他们也问过李洋为什么总是针对姚琦。
李洋只是说看他不顺眼。
后来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关心打人的原因，反正校园生活那么无聊，就当是丰富课余生活，而且姚琦满脸青春痘，戴着副眼镜，总是低着头，校服从来都是皱皱巴巴的，说话也唯唯诺诺，看着就让人讨厌，打他他也不敢说什么。
于是姚琦就被李洋一伙推搡着上了天台。
姚琦被拽着衣领拉到天台中间，还没站稳就被罗晓军踹了一脚摔倒在地上，天台上的积水基本都能顺着排水口流下去，只有几个小水洼里有一些积水，姚琦从小水洼里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过来，点烟。”
闻声，姚琦连忙抬起头接住李洋扔过来的打火机，站起来给他们挨个把烟点上。
姚琦点完烟准备把打火机还给李洋，这时候不知道被谁从身后踢了一脚，还很用力，他整个人就直直地往前摔出去，掌心被粗糙的地面蹭破好大一块，膝盖也火辣辣的，虽然被裤子挡着看不见，但以姚琦的经验来说，肯定也破了。
姚琦的眼镜摔掉了，没有眼镜他看不清李洋他们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
听见他们的嘲笑声，姚琦脸憋得通红，站在天台中间手足无措。
罗晓军走上前又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到墙角的杂物堆上，姚琦重心不稳，顺着倒塌的杂物摔到地上。
他想站起来，下意识地抬手去摸索可以借力的东西，摸到合适的支撑物他就借力站了起来，身后又有东西倒下来，他怕砸到自己就往前走了几步，刚好踢到自己的眼镜，他把眼镜捡起来戴上。
视线再次清晰起来，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李洋等人惊恐的表情，姚琦有些莫名其妙，他顺着他们的视线往自己身后看去。
只见地面上倒着一具尸体，面色发青，浑身湿漉漉的。
姚琦心想，难怪刚才自己摸到他的时候感觉怪怪的……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李洋他们看着姚琦倒下才好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猛然惊醒，争先恐后跑下天台，正巧遇上查勤的教导主任何建华。
看着跑下来的几个人，何建华的眉头皱成一团，“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在楼梯上追逐打闹吗？李洋？又是你们几个，是不是去天台抽烟了？”
李洋强撑着才没让自己跪下，脸色煞白，“老，老师，死人了……天台上死人了！”
钱灵打开办公室的窗户，拿手机对准天上挂着的彩虹拍了一张照片，配文[微笑.jpg]发了朋友圈。
一阵清风吹进来，让办公室里的人又活了几分。
“这场雨，下得我骨头都僵了。”王烁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咔”的一声。
赵浩远给胳膊肘处的擦伤消毒，听见他的话，立马接道：“这好办，下次出勤你和老大去，包你舒爽。”
闻言，王烁连忙屁跌儿屁跌儿地走过来，给赵浩远捏肩捶背，“嘿嘿，我这不是身子不争气，脚崴了嘛，你放心，你替我出的勤我都记着呢，这辈子不能以身相许，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滚。”
“好嘞。”
王烁走到秦熠的桌子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中午吃什么呀？”
秦熠递给他一个资料夹“把这次行动做个备份。”秦熠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映出来的苦脸，丝毫没有动容，“你桌上的煎饼还没吃完呢。”
“哦。”
“叮铃……”
一阵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半分钟后，钱灵挂掉电话，“老大，接到报案，江城一中发生一起命案……”
秦熠等人迅速来到江城一中跟着何建华的指引往天台走，同时了解到一些情况。
尸体是高三三班的一名男生，叫高鑫，发现尸体的是四个三班的和一个八班的男生，他们应该是为了逃课间操才在那个时段去天台，然后在杂物堆里发现了尸体，八班的男生当场被吓晕过去，已经送往医务室。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天台，在那里等着他们的还有教务主任刘书海和两个民警。
彼此认识过后一群人就把目光转向尸体。
尸体还保持着被发现时的样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一堆烂桌椅板凳里。
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额头上，阳光照下能看见是染了色的。
皮肤青白，脸颊和额头上有擦伤，四肢均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估摸着是骨折了。
从尸体身上穿的半袖和鞋来看，家境应该不错，不过现在半袖已经成了破洞装，上面全是长短不一的刀割的口子，最明显的是胸前交叉的两道，几乎占据了整个胸脯，深可见骨，失去皮肤的束缚，白色的肉从伤口两边翻出来，看得人毛骨悚然。
秦熠注意到高鑫的嘴有些奇怪，他扳开一看，牙齿居然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牙床控诉着死者遭受的痛苦。
轻轻把嘴合上，秦熠后退几步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很想知道凶手是出于什么心理做出这样凶残的事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痕检和法医很快也带着工具上来了，从秦熠那儿了解过情况后大家就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赵浩远协助痕检的人对现场进行勘查，他们把现场划分开区域就撸起袖子开始挑挑拣拣，几个小伙子就跟捡破烂的似的，在那堆杂物上翻来翻去。
发现尸体的那几个学生需要有人去做笔录，但是王烁和钱灵对校园不熟悉，得有人带领，秦熠让何建华帮忙找学校里的人带他们过去，何建华就喊了一声围在痕检那边看的刘书海。
“刘主任，别看了，你带这两位警官去一趟我办公室和医务室找那几个学生做一下笔录。”
“啊？何主任，学生在你办公室，你带他们去呗，我在这儿看着。”
钱灵接过话解释道：“刘主任，何主任是报案人，他需要留在这里配合警方调查，所以得麻烦您带我们去找那几位学生。”
刘书海点点头，把目光从尸体那边挪开，“哦，是这样啊，那行，咱们先去何主任的办公室，送去医务室的那个学生精神状态不太好，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何建华虽然是报警人，但是能提供的信息也有限，很多关于高鑫的细节性的东西他都不知道，秦熠打算找高鑫的班主任再问问。
痕检那边把现场搜刮完一遍，做了初步的证物登记，昨天一整夜都在下雨，现场能提取到的有效证据少之又少。秦熠发现登记表上没有钱包和手机，再三确认没有这两样东西后他把这一点记到备忘录上。
作为一个现代人，手机、钱包、钥匙是出门必带，虽然有可能是死者因为上学的缘故没带，但也不能排除凶手拿走的可能性，如果确认是凶手拿走了，那就说明这两样东西里有关于案件的线索。
想到手机，秦熠给周柯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网络侦查这方面一直是周柯在负责，前两天他说家里有急事得回去一趟，也不知道完事儿没。
高鑫的班主任叫周玉英，她正打算给高鑫的父母打个电话，刚才课间班长和她反映高鑫前三节课都没来，她得问问是怎么回事，不过何建华的电话先一步过来了。
周玉英来到天台时，高鑫的尸体已经被装起来了，装在那个大大的袋子里，透出死亡的气息。
和警察的交谈是在离高鑫尸体最远的角落里进行的。
面对两鬓花白的周玉英，秦熠下意识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气一些，“您好，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周鑫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是在昨天的晚自习。”
“那时高鑫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没有，不过在晚自习快结束时他的情绪好像突然变得特别焦躁。”
周玉英本来以为当时高鑫只是急于下课才特别着急，现在被警察问起来，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往常临近下课高鑫并没有特别急切，而且昨天他的模样也不是普通的着急下课的样子，更像是有什么心事。
想到这儿，她又补充道：“昨天晚上他好像总看手机，不是玩游戏一直盯着的那种，是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
听到这儿，秦熠和赵浩远对视一眼，都意识到高鑫的手机里可能有关键线索，同时，秦熠也确定了手机是被凶手拿走的。
“昨天最后见到高鑫的是谁？”
“应该是尤晨，我们班的班长。”
“您能带我们去找他吗？”
“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