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快步往一楼尾端的教室跑去，背上沉重的书包压不住他忙乱的脚步，推门教室的门，早读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进入受到丝毫的影响，钻进自己的座位——靠窗靠暖气的座位，扔下书包把手手脚脚的贴了上去，舒服的叹息一声，揪了一路的心脏终于因为此刻的温暖放松了。“齐钰，你又冷了？”后座的田冉看到猫似的舒服表情拉拉他的胳膊，“让姐姐看看，你是不是又穿的单鞋。”“叫哥哥。”齐钰纠正她，仍然贴在暖气上没动，他小学时因为生病蹲级一年，比同年级都要大一岁，只不过因为身高和长相都很幼齿，一直被性格开朗活泼的田冉笑称弟弟，无论他纠正多少次都没用。这次不意外的依然没用。“真搞不懂明明怕冷怕的要死为毛非得穿单鞋，你是受虐狂吗，今天外面可零下二十度啊，弟弟！”田冉把书桌里的一个暖宝宝扔进齐钰环里，重点强调“弟弟”。齐钰笑着道谢，把暖宝宝藏进书桌里，继续做暖气片上的猫。临近上课，齐钰低头在“宽阔”的书包里需要第一节课所需的课本，初升高一，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的课本呈几何倍增加，每次翻找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徜徉在“书海”中的感觉，无边无际望不到边。“英语英语……”齐钰小声嘟囔着，专心致志找书，以至于没有感觉到原本嘈杂的班级此刻已经鸦雀无声。“啪！”一双大手拍在齐钰的书桌上，巨大的声响吓得齐钰缩肩一抖，手背上微微隆起的青筋血管昭示着大手主人的力量，修剪得当的指甲因为用力泛白，齐钰没有抬头直视大手主人的勇气，缩着肩膀将头埋进“书海”里。“放学别走！”齐钰的头顶飘来四个四个字，轻飘的语气与用力的手掌形成强烈的反差，说完，大手在齐钰的呼噜了一下转身离去，齐钰本就有限凌乱的头发更乱了……“哇啊啊啊~”教室里喧嚣一片，惊讶声此起彼伏。“弟弟！”田冉拉住齐钰的校服示意他回身，满脸满眼的担心，“你得罪申老大了？”齐钰摇头，得罪？不算吧……“听闻申老大从来不搞秋后算账那一套，看不顺眼的直接在学校后面的废弃厕所里就直接解决了，怎么会留你到放学呢，奇怪。”齐钰的同桌很意外。“是很奇怪。”田冉的同桌推推眼镜化身柯南，“听闻申老大从来不屑欺负弱小，咱们齐钰，全身的肉都剃下来也不够人家吃一顿的，不值得他出手啊。”齐钰挠头，非常不适应成为焦点的感觉，笑笑说，“也许，他就是随口一说，你们不用在意的。”“需要在意的是你啊！”两个同桌异口同声。“小点声。”齐钰窘迫，把食指竖在唇上，“全班都听到了。”“别管别人了。”田冉严肃的说，“你晚自习别上了，他们高三是强制晚自习，你早走的话申老大堵不住你。”“啊？”齐钰挠头，或许他不需要这样……傍晚，齐钰背着“书海”在马路上慢慢踱步，尽管他觉得没有必要，还是被担忧他“生死”的同学们给轰了出来，强制他早点回家。东北的冬天，冷冽的温度仿佛可以冰封一切，齐钰血液循环不好，指尖和脚尖长年冰冷，此刻在霸道的冷空气作用下这些供血末端开始罢工，渐渐麻木。今天，真的好冷啊……齐钰用身体确认了温度。东北的冬夜来得早，晚六点路灯集体点亮，昏黄的灯光温暖了冰冷的街道，齐钰站在一盏路灯下，仰望悠悠的暖光一动不动，犹如一只被冻僵住的小飞蛾，汲取得来不易的光亮与温暖。暖一会再走吧，齐钰微笑着，幼稚的把手伸向路灯，仿佛这样他就真的不冷了似的。一辆黑色大众停在齐钰身边，驾驶座走下一个高高的男生，几步迈到齐钰身边，有力的大手卡住齐钰的脖子，抓猫抓狗似的把人塞进副驾驶，关门开车，不过几秒，路灯下的“小飞蛾”无影无踪……“不要。”喘息伴随着拒绝。“再不听话试试！”咬牙切齿的威胁。“不脱。”显然威胁并不见效。“啪！”巴掌声终结了车内让人浮想联翩的对话，齐钰捂着闷疼的臀侧吭叽几声不敢言语，任由驾驶座上的男生脱掉他的袜子，握住他光洁的脚丫，用温热的掌心暖着他冰凉的脚尖，瞬间，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脚尖传达到心尖，激的齐钰抖了抖。“申海。”齐钰看着男生紧皱的眉头，小心翼翼的叫他。申海在生气，眉头拧成川字，嘴唇抿成一字，高挺的鼻梁上仿佛都带着怒气，配上毛寸短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饶是齐钰确信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看到他此刻的状态心里仍是发颤的，自小相识的男生成年以后真的越来越吓人了。申海瞪了齐钰一眼，把他另一只脚拉过来一起捂住，齐钰不由自主随着他的力气靠在了车门上。“申海~”齐钰又叫他，拉长声音暗搓搓的撒了一个小娇。脚丫上的手陡然一紧，齐钰疼的直吸溜，缩着腿想救回脚丫，奈何力气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只好忍着闷疼连连求饶，“申海，疼的。”申海松了手，双指用力弹了一下齐钰的脚心，继续握着的时候又恢复之前轻柔的力道，只是语气仍是强硬的，“给你买的雪地靴为什么不穿？”“厚。”齐钰穿上后有一种身在南极的感觉，笨重走路的样子特别像企鹅。“厚也得穿，冻疮复发怎么办？！”申海的手在齐钰的小脚趾外摩挲一下，轻轻的。冻疮……十年前，四面环山的班石村，小齐钰哆哆嗦嗦的蹲在自家灶火坑前生炉子，一双漂亮的红色耐克运动鞋出现在身边。“你是齐钰吗，我爷爷让我给你送点吃的……你手怎么回事？”小齐钰顺着运动鞋抬头，一个白净的小男孩背光站着，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小齐钰丢下柴火，下意思把手缩进袖子里，他的手上满是冻疮，青青紫紫很丑，自卑的小齐钰在光鲜亮丽的男孩面前，缩成一颗小蜗牛。“给我看！”男孩蹲下来，拉着小齐钰的袖子非要看他的手，稚嫩的声音里满是自信的霸道与强硬，男孩力气大，两三下夺过小齐钰的手腕，将他的手递到面前仔细观察，眉眼严肃认真，恨不得看透小齐钰的每一寸皮肤纹理似的。“等着。”看完小齐钰的手男孩扔下两个字跑了，男孩让他等，小齐钰吸溜吸溜鼻涕，双手举成男孩刚才握着他的姿势一动不动，两眼执拗的看着破旧的大铁门，直到那双红色运动鞋踏着白雪再次来到他面前。“小傻子，让你等又不是不让动。”小齐钰乖巧的样子明显取悦了男孩，小男孩微微上挑的眼睛眯成好看的月牙，挥挥手里的铁皮小罐子，“香脂，我爷说巨好用。”香脂很香，洗干净的手厚厚涂上一层，甜腻的味道让小齐钰想舔上一口，男孩却皱着眉头嫌弃的不行，“这玩意怎么这么香啊，上头。”“好闻。”小齐钰笑着，贴着两只小手用力呼吸，傻乎乎的样子再次逗笑了男孩。“除了手还有哪冻了？”男孩问他。“没，没了。”小齐钰两只脚往小凳子下面缩。男孩眯起眼睛，“最好别骗我，我会生气的。”小齐钰顿了顿，慢慢的把藏起来的小脚丫探了出去，小声吭叽着，“脚丫。”他不要他生气。男孩低头，看着小齐钰棉鞋边露出来的棉花，把手里的香脂罐子捏出声，“你爸妈呢？”“打工。”小齐钰怕他生气，一向少言寡语的他竟然主动多说起来，“在南方，申爷爷说，我叫留守儿童。”“整的跟孤儿似的。”男孩撇嘴，拎着小齐钰的领子把他扔上炕沿，不顾他微弱的反抗脱掉快要烂掉的棉鞋，当看到小齐钰脚趾上触目惊醒的冻疮，男孩忍不住别开了眼睛，“出血了。”“哦。”小齐钰点头，“一会就好了。”这小破孩儿都不知道疼的吗？！男孩生气了，拖着他的屁股整个人抱在怀里，抬脚往外走。“去哪？”小齐钰惊慌的抓着男孩的肩膀。“我去哪你去哪！”男孩粗声粗气。“为什么？”他甚至不知道男孩的名字。“哪有为什么？”男孩快步走着，想也不想的随口说，“领养你行不？！从此，小齐钰被“领养”了，被比他大一岁的男孩。男孩的家在城里，刚开始小齐钰每年寒暑假才能见他，后来五一、十一、甚至是双休日，再后来小齐钰生了一场重病，醒来时人已在省城医院，除了围在病床前的父母外，他不意外的看到了已经逐渐硬朗的男生，再后来，男孩把齐钰留在了这座城市，这座有他的城市……“我婶在家也不知道看着你，还把你当孤儿养吗？！”申海念叨着拉开中控，从里面拿出一个齐钰无比熟悉的铁皮小罐子，打开罐子挖出一块白色膏体涂在齐钰脚上，瞬间甜腻的香味充满狭小的空间，齐钰贪恋的深吸一口气，真香。“这味儿~”申海一如既往的嫌弃。齐钰笑着，他们已经长大成年，只是各自的性格秉性依旧没有变化，眼前的男生依旧霸道专治讨厌香脂的味道，而他依旧安静内向喜欢甜腻的香脂和他……“为什么穿单鞋。”涂完香脂，申海握着齐钰的脚开始审问。齐钰的脚趾在他手里一动一动的，默默不语。申海伸长手臂照着齐钰的臀侧给了一下，不轻也不重，齐钰捂住被拍的地方用眼神谴责他的暴行，近些年申海真的很爱打他的屁股，开心也打，生气也打，由于两人气势和力气上明显的不平等，他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说话！”申海挥开齐钰的小爪子，在刚才打过的地方又给了一下。量的积累会发生质的变化，齐钰已经感觉到屁股上传来的痛意了，在申海准备挥出第三下的时候，齐钰怂搓搓的抱住他的手臂，幽暗的车内灯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的冲着申海闪啊闪。申海叹息，按下座位旁的按钮靠背慢慢落下，“我抱抱。”说着平躺下来。齐钰小心躲过车里所有的障碍物爬到申海身上，将身体完完全全贴上去，枕着他微微隆起的胸膛，齐钰满足的叹息出声，自从申海考下驾照，他们已经无数次重复这样的动作，哪怕车内空间对于两个成年男孩来说略显狭窄，齐钰也能顺利的爬到申海身上，接受他的爱抚与拥抱。申海摩挲着齐钰的背，一下又一下，撸猫似的，齐钰舒服的蹭蹭他，喃喃自语似的说，“不许不理我。”申海手下一滞，接着摩挲，“是你说学校里要装不认识的。”为此两人还闹了几天的脾气，如今怎么说他不理人了。“没说过……不承认。”申海笑，小破孩儿越来越会耍赖了。高三以来申海天天晚自习到十一点，一个月只有半天的休息时间，齐钰除了在学校以外几乎见不到活的申海，偏偏申海看也不看他一眼……时间长了，他无比痛恨当初定下的规定，就让“学校里装不认识”见鬼去吧，他就是认识申海，早就认识的那种！“要一起吃午饭。”齐钰嘟嘟囔囔。“好！”申海低声应着。“要一起吃晚饭。”齐钰又要求。“好。”申海巴不得有机会看着他吃饭，齐钰吃的太少。“要陪你晚自习。”齐钰提出终极目标。“……好。”只要小破孩儿不介意成为众人的焦点。齐钰满意了，窝在申海身上笑出声。“明天开始不许穿单鞋了。”申海提出自己的要求。“好。”齐钰动动黏腻的脚丫，乖巧的应了……第二天，某省重点高中传出一则惊天新闻，学习成绩优异、PK战绩惊人的申老大，有对象了，性别——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