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被各种工艺品包围的挂钟指到了五点半多。
“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哪逛逛吗?”林钟言看向二祁。
二祁惊了惊:“现在?你这店不用管了吗”
夏季昼长而夜短,直到七点多才日落,眼下外面阳光正好。
“差不多时间关门啦,”林钟言拍拍她肩膀,“我家店只开五个小时的。”
林钟言她妈临走时也交代了:“你到了时间收店就关门,我大概没这么快回不来。”
“你家生活也太悠闲了吧?我爸每天半夜才到家。”二祁一脸羡慕。
林钟言关上电脑,道:“有什么好的?生活悠闲日子过得穷。你看货架那些东西像是容易卖出去的吗?”
她爸妈在香尘开店将近二十年,还没买到一套房,一家人蜗居在阴暗的地下聚集区的一套租金廉价的狭窄房子。
这套房只有一房一厅,林钟言住的那间是厨房,而他们家的厨房是从客厅里隔出来的。
“走啦。”林钟言背上她的帆布斜挎包,拎起一串钥匙朝玩着桌上八音盒的二祁摇了摇。
“等下等下。”二祁专注着八音盒,又转了几圈发条。
林钟言长叹:“你这么喜欢买回去得了。”
二祁目光从八音盒上移开,看着林钟言恍然大悟一般拍手道:“有道理哦!”
今日卖出一个八音盒。
华心在林钟言看来是个高档地方。
上次在华心十三苑吃的一餐饭就花了她将近两百块,在群里付款时她心都在滴血。
像华心这种地板透亮的大商业城在普通人看来,尤其是林钟言她同学那类人,就是一座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价格合理的商城,但在林钟言看来这算得上贵了。
陪着二祁在华心三层转转买衣服的林钟言空手进了一件店,再拎着个小袋出来。
这袋里的东西不是她的,是二祁的。二祁左手几袋右手几袋,都拎不动了。
“大言你原来和苏深是同学啊。”二祁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林钟言拿着衣服的标签的手一顿,疑惑抬头看向举着一件条纹上衣对着镜子的二祁:“就呆半学期的人,我都不记得了。”
“你不觉得这个久别重逢是种缘分吗?”二祁转身凑到林钟言面前。
林钟言翻看手里的标签,随口道:“你们经常偶遇不也是缘分?”
779.00,标签上清清楚楚写着。
真贵,林钟言暗地里咋舌,真不愧是富人区。
“不,其实是我刻意的。”二祁解释道。
她说在学校里,像苏深还有大言的作息都非常规律,几点起床几点吃早餐午餐晚餐基本上都固定的,摸清楚规律一天见三次都是没问题的。
“所以我也想名正言顺地和苏深聊天啊啊啊啊!”
二祁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林钟言。
有什么可聊的?林钟言移开目光。初初见面还可以谈谈高中以前的教育经历,可很快就会没了话题。这种近乎陌生人的关系能聊的内容十分有限,无外乎是学习。
林钟言扯起嘴角笑了笑,顺手把手边标价779.00的衣服拿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
“我觉得这件挺适合你的。”
“这件?”二祁皱眉头道:“也太花哨了吧?”
“啊……”林钟言仔细看了眼,这件衣服白色蕾丝泡泡袖,确实是不太适合二祁,不过许韫梓穿起来应该不错。
晚风拂面,驱走夏日的黏腻。
和二祁分别后,林钟言走在街道上,迎着习习凉风,漫无目的。
夜幕沉沉之下,霓虹灯闪烁街头,香尘愈发显得繁华。
究竟“喜欢”是什么?和二祁逛了一会,林钟言又想起了这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当初许韫梓脱单时,林钟言就一度想过这个问题。在二祁开始在宿舍里念叨着苏深时,她再度想起了这个问题。但无论想多少次,她都得不出一个结论。
电视剧里面的爱情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有如漆似胶,也有平平淡淡。无论是哪一种,林钟言看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切都只存在于电视剧与幻想。
人们对“爱情”的定义究竟是什么?遇到一个人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就算是爱情吗?还是说时常想起同一个人就是爱情?
一切的一切,她觉得她可能有生之年都无法找到答案。林钟言抬头望向天空。
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钩弯月。一轮白云飘过,掩盖住了月色。
如果感情一类的抽象事物可以具体化就好了。林钟言想着,这种无法用具体的标准来衡量的事物实在是太麻烦了。
站在步行街中央抬头望天的林钟言恍然回神,察觉自己这么站着实在是傻了,摆了摆头,将这等无关紧要的思绪摇出脑子,继续走着。
凉风吹过,把仅存的一丝思绪也带走了。
在步行街来回转了几圈,走累了的林钟言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现在晚上八点多,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去。
她坐下来打开手机,习惯性先是看了下有没有私聊消息,然后再打开浏览器轻车熟路找到今日吃瓜。前边几条下午都看过了,林钟言手指飞速往下划。
“高考录取补录工作圆满完成!”
看到这条新闻时,林钟言听到她的心跳,清晰而强有力。
恍惚高考已经是二十多天前的事,但回想起来却有种已经是半年前的感觉。
林钟言完全无法想起高考那几天她究竟是怎么过去的,也想不起来提笔写下答案的情形。高考前的事情,她还记得些,高考后更是清楚,唯独高考,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完整的记忆硬生生空出来了一块填不上去。
林钟言也不愿回想那阵子,那可能是她十八年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坑。她假装坑已经填平了,但实际上究竟是千疮百孔还是什么她清楚得很。
独处的时候,恰巧又夜晚的时候,看到点相关的东西,很容易把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事情挖出来看一遍,然后独自黯然神伤。
偏偏现在如此千疮百孔,一年的时光都足以填平。生活并没有什么真正过不去的坎,也可能是这坎不是真正的坎。现在看来是大事的大事,一年以后的林钟言会毫不介怀地把它从心底拿出来,谈笑过后把它抛却。偶尔想着当年的自怨自艾,只觉得可笑至极。
乘电梯到了十三层,左拐第一户就是林钟言她家。
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推开门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这个时间点,她爸妈都应当回来了才是。林钟言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按下,室内变得亮堂堂,空无一人。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打开她爸妈的卧室,今早地上的一地木屑也依旧散落一地,确实是没有一个人在。
奇了个怪了。林钟言拿出手机,也没有消息。
她深深陷进沙发里,莫名觉得这是暴风雨的前奏,也可能是余波。
沙发用了许多年,早就裂开了。他们用纸糊上裂缝,继续用着。
她瘫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放空大脑,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想做。
茶几上堆满了杂物,纸箱、塑料袋、茶杯、水壶都挤在一起。茶几边、沙发旁都堆着各种箱子,箱子上一个塑料袋里装着几瓶矿泉水。
整个屋子又小又乱,脚下都是杂物。
真是让人难受的小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