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闸蟹
秦冽生日那天,全家一起吃饭是传统。
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换了个地点。
客厅里,秦冽正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遥控器,无聊到一个接一个地换着台。这时,身后有脚步声,轻轻地,一下一下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沙发上,秦冽仍一动不动,既没有冷漠地走开,也没有热情地迎上去。他爸已经提前告知了他言谈会来,昨天晚上他总结了一下经验,决定改变策略,对言谈冷处理。
一阵茉莉清香袭来,很微弱很微弱的香水味,但秦冽还是闻到了。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一个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
秦冽便怒形于色,不耐烦扯开了覆在他眼睛上的手,边转头边说:“言谈你有毛病啊。”
见到来人,秦冽顿了一下:“秦愿?”
秦家典型的阳盛阴衰,从小到大,和秦冽玩的不是堂哥就是堂弟。虽然听起来有点玛丽苏,但秦愿确实是整个家族唯一的女孩子,因此全家都很宠她,秦家的一帮男生中,唯一可以和她的受宠程度匹敌的,也就只有秦冽了。
秦愿对着他摊开双手,笑容甜美地道:“哥,surprise!”
见到秦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秦愿脸上的笑容讨好地张得更大了。
“你来干嘛?”秦冽看了她一眼。
秦愿是个坦诚的姑娘:“听说嫂子今天也要来,我来找一点素材。”
秦愿虽然只有13岁,但她写小说已经三年了。
“你想找我当素材,门都没有。”秦冽说着当机立断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推着秦愿向门口走去一边说:“赶紧给我回家去。”
秦愿不愿意,于是大声叫唤道:“哥哥哥哥。”试图唤起秦冽的良心。
秦冽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你叫破嗓子也没用。”
言谈走进来的时候,秦冽正小心地掰着一个女生扒在门框上的手,太过认真,以至于有人来了都没发现。
但是秦愿看见言谈了啊,她于是兴奋地“啊”了一声,然后主动放开了门框,跑到言谈身后躲着,边探头观察着秦冽的表情边说:“小姐姐救救我。”言谈的脸上难得地懵逼了一下。
秦冽见到言谈为难地看着自己堂妹,一言不发走过去把小孩拎了回来,嘱咐道:“想留下来就给我安分点。”
听到这句话,秦愿对着秦冽猛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的。秦冽跟他这个堂妹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就随着她去了。
秦愿的个性蛮自来熟的,一直拉着言谈叽叽喳喳地跟她讲话,嘴很甜地叫言谈“漂亮姐姐”。听她说,秦冽以前生日是都是去老宅的,可是今年说什么也不肯去了。
“我妈说,哥哥有了小女朋友,害羞了。”
言·小女朋友·谈:“……”她好像忽然知道秦冽为什么不肯去了。
-
是不是现在的小孩只要一个不高兴就会躲房间里去,在这点上,秦冽跟自己真是如出一辙。
言谈这样想着,抬起手,屈着手指敲了几下门。
秦冽很快过来开门了,见到是言谈,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即布满冰霜。
言谈说:“开饭了。”传达完后,言谈本想直接走人的,见到秦冽一直幼稚地给她摆着冷脸,忽然兴起,叫道:”冽~”
“秦冽!”秦冽不悦地纠正她的称呼,他生气地道:“我今天要恶心得吃不下饭了。”
说完还皱眉看了言谈一眼,越过言谈往楼下走去。
饭桌上,大家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秦冽却忽然打破了僵局,伸手取过公筷。不知道他想干嘛,一时间几双眼睛迷茫地追寻着他的动作。
只见秦冽夹起一筷子青菜,就往言谈的碗里放去,然后……很是不小心地碰掉了言谈的空杯子。
“……”您的演技还能再拙劣一点吗?
秦冽状似惊恐而又极其无辜地看着言谈道:“抱歉啊,不小心把你杯子碰倒了,我只是想给你夹个菜而已,你不会怪我吧?”
言谈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不会啦。”然后就蹲下去捡杯子,顺便不轻不重地在底下踹了秦冽一脚。
秦冽感受到从小腿传来的痛意,登时低头去看言谈,此时他他脸上惊恐的神情比刚才真多了。
言谈仰面看着他,语气无辜:“不好意思,不小心踹到你的脚了,我只是想捡个杯子而已,你不要怪我哦。”
“……”秦冽艰难地一字一句道,“怎,么,会,呢。”
言谈从地上站起来,假装恭维地说:“你真好,冽。”
听到那一声销魂的“冽”,秦冽黑着脸,“啪”地将筷子拍在碗上,没完没了还,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这时,秦文栋开口了:“阿冽,你又在干什么!”
秦冽说:“只是看到一只苍蝇在吵,很烦。”
“不应该是‘听到’吗?”秦愿不解地开口,她表示:秦冽同学,作为一个热爱写作的人,我不得不纠正一下你的措辞了。
爷爷出言斥道:“胡说什么,这儿哪有什么苍蝇?”
爸爸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这种倒胃口的词了,来来来,吃饭吃饭。”
秦愿:“然而不应该是‘听到’吗?”
吃完饭,秦冽主动拿了车钥匙,说送秦愿回去。
秦愿说:“我不回去。”
秦爸说:“哪里用的着你送。”
秦冽说:“我就要送。”
然后便一去不回。
秦爸打电话过去,秦冽的第一句话是问言谈还在不在他家,得到肯定回复后,秦冽说:“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总之,这个家里以后,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老爷子说:“惯得他,不回来就不回来,以为谁稀罕见他呢。”
说完,看了秦文栋一眼,“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书房里,秦正廉压着声音对秦文栋道:“看你教的好儿子,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你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本来男孩子嘛,他们家也不是不准秦冽夜不归宿,但现在客人还没走,他这个寿星就先溜了,秦冽这明显的就是在针对言谈。
秦文栋说:“阿冽可能是被逼急了。”
秦正廉道:“你逼他这么紧干嘛?你年轻时不是也有一个婚约吗,最后你还给我逃婚了。你想想当年,难道还不知道他什么态度吗?两个孩子明显就看不上,现在搞得他们跟仇人似的。你马上把这个婚约给我取消喽。”
秦文栋无奈地道:“爸,现在还不能取消啊。”
秦老爷子瞪眼:“怎么不能取消,我看就能取消。”
“取消就功亏一篑。总之我心里有数。爸,您就别管了……”
客厅里,言谈试着给秦冽打电话,她以为秦冽不会接她的电话的,但他接了。
言谈说:“秦冽,爷爷让我喊你回家。”
秦冽:“我回家去等着他削我啊,我脑子又没有坑。”
言谈问:“不回吗?”
秦冽坚定如一:“不回。”
话才出口,秦冽就听见言谈在那边喊道:“爷爷,阿冽说他不回来了。”
“你喊谁爷爷呢?难道……你还在我家?”
言谈听着秦冽气急败坏的声音,用很为难的口吻说:“爷爷太热情了,我推脱不掉,就……”
“你真在啊,那我就更不用回去了。”秦冽马上回道。
秦冽听到言谈在那边沉吟了一下,然后她开口了:“爷爷真是神机妙算,他早就算到了你不肯回来,所以他就让我住你的房间。我推脱不过,就……”
秦冽想了想,说:“你少匡我了,我的房间只有我有钥匙。”
“不好意思捏,现在你的房间连门都没有了呢。”
秦冽:“……”
见秦冽不说话,言谈假惺惺地安慰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毕竟门死不能复生。”
秦冽怒气冲冲地道:“你少在这猫哭耗子了。”
见秦冽上当,言谈更来劲了:“嗯,对了。你要看一下那扇门的残骸吗?”
秦冽:您有事吗?
“还是算了吧,”言谈忽而又哀叹起来,“太惨烈了,你接受不了的。”
沉默了半晌,秦冽对着手机吼道:“言谈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从我的房间里出去。”
突然拔高的声音,让言谈瞬间将手机远离耳朵。等秦冽在那边吼完,言谈才不紧不慢地道:“切,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破房间啊,只是爷爷非要我住你的房间,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我在你的房间呆了一小会儿,就装作很惊慌的样子跑出来了……”
秦冽有种不妙的感觉:“你又想干嘛?”
言谈答道:“然后爷爷就问我怎么了,我就支支吾吾地说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读物,不敢在里面呆了。”
“你……”秦冽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您有事吗?
言谈甚是无辜地道:“爷爷同意我不在你房间里住了,你不开心吗?”
这句话看似关心实则挑衅,秦冽压着怒意道:“言谈,你给我等着。”
这时,言谈看到谈完话的秦老爷子正好向自己这里走来,她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言谈暗戳戳地打开了免提,然后对着话筒说道:“秦冽,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这段话在现在的秦冽看来更像是一种另类的挑衅,秦冽于是丝毫不怂地重复了一遍。“你给我等着。”
短短的五个字掷地有声。
直到秦冽听到那边传来老爷子强压着怒意的声音:“孙子,你让谁等着呢?”
秦冽:“……”
那边,言谈的声音听着很惊讶:“爷爷,您怎么来了?”简直虚伪至极。
秦冽说:“爷爷,你听错了吧。我明明说的是,等我回来。”
“是这样吗?”秦老爷子依旧怒意不减地质问道。
秦冽听到言谈在那边说:“嗯,爷爷,是的。阿冽还说要给我带大闸蟹呢,好期待啊。”
言谈这什么毛病,他都这样了不忘坑他一把。
在言谈这一番话下,老爷子的语气终于有所缓和:“是吗?阿冽。”
秦冽现在只剩一条退路了,他只好咬着牙回道:“是。”
那边,言谈听到他的回答后,非常愉快地对他说:“那你早点回来哦,不要忘了我的大闸蟹,bye~”
秦冽没听她说完,就飞快地挂了电话。
-
月光下,一双细白的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言说听到响动,刷着牙从卫生间里出来,一双桃花眼半眯着,困倦不已地看着言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言谈一本正经地说:“我跟秦爷爷说,听不到我哥在隔壁打呼噜,我睡不着。”
言说:“?”
言谈笑了笑,把秦冽回来时给她带的大闸蟹放到桌子上:“喏,我为你争取到的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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