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落英谷,外面的世界除了浮躁再无其他词可以形容。
周为水依旧一席青衣,两缕发丝自美人尖分开,顺着两旁脸颊随意地垂落下来。腰间别着两把短刀,手上拿着一把长剑。走在街上,人们大多都忌而远之,走在她前面的人,还时不时回过头来打量一番。
而她自然不在意他们的眼神,只是,这天下之大,哪里是她的容身之所?
“月冥石?”她想起这个来,恍惚之前想起来几年前南杉村被炸的时候,“我要去找哥哥。”
想到这里,她不经意地加快了脚步。
此时已经到了午时,昨夜的打斗到现在,周为水都未进一粒米,路边的包子、烧饼等食物让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小姑娘,买包子吗?”包子铺的大叔正忙得不亦乐乎,见到周为水停留,便问道。
周为水咬了咬嘴唇,喃喃地说道:“我没钱……”
“没钱别挡道!”大叔不耐烦地一摆手,见到其他人路过,又笑嘻嘻地问:“客官,要俩包子吗?”
周为水瞪了他一眼,大步地走开了。
“滚出去!”醉怡楼的老板娘指挥着两个手下,将一位少年扔到了大街上。这位少年不偏不倚,刚好被扔到了周为水的脚下。
周为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看着地上的少年慢慢站起来,揉着自己的脑袋。
少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冲着醉怡楼里面大喊:“叫阿翠姐姐出来,抱一个。”
老板娘听闻此话,又往少年所在的位置处泼了一盆水,朝门外吼道:“牙换齐了没有?还想抱阿翠?有多远滚多远!下次再来我打断你狗腿?有娘生没娘养的……”
少年暗自咬了咬牙,眉头快速地皱了一下,又立马笑道:“您说的是呦!”
周为水虽说在此之前没见过亲眼青楼,但是在一些闲书上看过。而少年在她心里留下了个不好的印象。
她嘀咕了一声:“活该!”
少年听到了,“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卖到青……”
“楼”字还没说出口,他就看到周为水腰间的两把短刀和手上的一把长剑,下一刻,长剑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为水眼角微微弯曲,轻佻地笑道:“怎么?要把我卖到青楼去啊?”
少年头往后让,用手指试图拿开周为水的剑,“小姑娘家家的,别舞刀弄剑的,小心伤了自己。”
周为水无心与他斗嘴,便收了剑继续往前走。少年听到了她肚子一声细微的“鸣叫”,看着她潇潇洒洒的背影,不禁笑了。
少年转向旁边的包子铺,“老板,赊俩包子呗!”
“哎呦,蓝大侠今天又没抱上阿翠姐姐啊?”包子铺老板一脸坏笑道,同时打包好了两个包子递了过去,“最后一次赊了,看你今天又被打的份上。”
“老东西,谢了。”少年接过包子就往前跑,还不忘回头,“包子钱会还你的,我蓝大侠言出必行。”
头顶的骄阳如烈火般地烧着大地,周为水又渴又饿,实在没了力气,就在一个破草屋的屋檐下坐下了。
忽然旁边坐下了一个人,一看正是刚才那位少年。
“喏,给你的。”少年将包子递到周为水眼前。
周为水瞥过了头,“不要。”
突然,周为水感到脸庞一寸外处有丝温热,一转头,少年的脸就离她的脸大概一两寸远。
少年嘴角一扬,低声地说道:“吃不吃?不吃我就亲过来了。”
“啊!”周为水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拿过包子,“我……吃……”
少年往后移了移,“嗨,你叫什么?”
周为水许是太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包子,顿了顿,“周为水。你呢?”
“‘蓝田美玉、暖玉生烟’,”少年睫毛轻剪,略微停顿,声音稍沉,道:“蓝玉烟。”
周为水好像才反应过来,这位姓蓝的不是什么好人,往旁边挪了挪,“我看你长得人模狗样,怎么说话如此轻薄?”
“我哪里轻薄了?”蓝玉烟厚颜无耻地笑着。
“你……”周为水气得不打一处来,“你刚才……”
“刚才怎么了?我忘了。”蓝玉烟晃了晃脑袋,“周为水,名字不错。”
“这个你吃吧,”周为水将另一个包子递给了他,看到眼前的少年,她想到了哥哥,瞳孔不禁微缩,细细地端详眼前这个少年。
蓝玉烟避开她的注视,“小姑娘多大了?就一个人出来?”
“十六,”周为水道,“也不小了你多大?”
“我啊,大你几岁。”蓝玉烟轻笑道,“十八九吧,还是二十?我不记得了。”
“……”听这话,周周为水差点被噎到了,哪有人不记得自己多大了?“看你跟我哥哥差不多大,想来我也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蓝玉烟:“那你哥哥呢?”
周为水默不作声,脑子里回想着四年前成了一片焦土的南杉村,“早些年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
蓝玉烟也不说话了,默默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周为水打破了这般寂静,“你自称大侠,但我没有感觉到你体内丝毫的内息。”
蓝玉烟一愣随即大大咧咧地笑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开窍晚,就跟晚熟的庄稼一样。”
周为水笑而不语,太阳不那么烈了,她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蓝玉烟也站起来,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这些给你吧。”
周为水盯着铜板好久,就是不肯伸手拿,可是她知道,要是没有钱,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饿死了。
蓝玉烟把铜板塞进她的手里,不耐烦地说道:“小孩子真麻烦,有缘再见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走去,双手别在脑后,嘴里唱着:“我街头混混蓝玉烟,大善人一个,好人有好报……”
周为水不知该往何处走,只是一路南下,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村镇,街道大抵相似,只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同。
她在路上找了个赚钱的活,凭借着读了点书,也学了点招摇撞骗的本事——替人降妖除魔、看风水。这勾当能挣不少钱,现在她不需要为生计担忧了。
这日天色已晚,周为水来到一家客栈,点了俩菜,准备吃完了休息。吃饭的时候,旁边桌子坐来了一个人,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坐在他对面。
先前那人眼睛暗自扫了整个客栈,低声地道:“教主有令,三日之后,务必带回月冥石。”
后者不屑地笑道:“哼,三日之内,多少双眼睛盯着那无中生有的玩意?”
“荒谬!”前者脸上露出一丝愤怒之色,“教主的命令,你竟敢不从?”
“不敢,不敢。”后者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忽而声音沉了下来,问道:“夜宗主近来是否无恙?”
那人冷笑了一声,“夜宗主当然无恙,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夜宗主托我给你带句话,他等你带着月冥石去见他。”
“他倒也这番冷酷无情了……”后者又自倒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命令带到了,你请回吧。”
那人站起身来,一甩衣袖,瞥了他一眼后,便扬长而去。
周为水慢慢地品着自己的酒,心想:这酒就跟糙糠一般难以下咽,跟师父的落花酿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此刻所在一个叫紫杨城的地方,期间她发现自己带着的兵器太过显眼,就把两把短刀放进了行囊里——她用来招摇撞骗的工具箱。
前段时间帮一户人家看风水的时候,无意间听见有人提到了什么石,并且要出发去紫杨城。于是,周为水便来了这里。
紫阳城这个地方与小乡镇有着明显的差别。虽说这是个城,但是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冷清悲凉,尽管表面上花天锦地、热火朝天的。
除此之外,这里的人大多是有些内息的,也就是说,他们是练武的。
周为水见这家客栈的生意十分兴隆,吃完饭的人大多去客房休息了,便笑着向店老板问道:“老板这店里生意这么好?”
老板见她一个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又拿着剑,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其实这紫杨城里没多少人,只是这几天外地来了不少人。”
周为水淡淡地笑道:“那些人不约而同来这里干嘛?”
店老板左顾右盼了一下,见周围没人了,凑到周为水耳边,鬼鬼祟祟地说道:“小姑娘我看你也并非平凡人,想必你也是为了——月冥石吧?”
周为水心里颤了一下,果然在这里?
她一脸无辜地看向店老板,同样小声地问道:“什么是月冥石啊?”
店老板脸上满是诧异,“我看你拿着剑,以为你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呢。我跟你说啊,月冥石为老武林盟主命名的一个东西,相当于皇帝的令牌,见石如见盟主啊!”
周为水听得一丝不苟,店老板讲得更加有味道了,“当年老盟主顾谧横扫武林十八门、派、帮、会、教啊,其余的小蝼蚁更是附庸不及。后来有消息传出,老盟主当年能成功是因为一把魔剑——是用月冥石为祭的剑。”
周为水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她也算是听明白了,月冥石是权力的象征,“那这么说月冥石到底是石头,还是那把魔剑?”
店老板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月冥石上任盟主手上便不见了踪影,至今没有找到,现在不知哪来的消息说在紫杨城,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喽!”
周为水默不作声,那她师父是知道有关消息,才被杀的?可那落英谷与这紫杨城相距甚远,还是说,那些人就是冲着师父去的?
“小姑娘?”店老板见周为水走神,推了推她的胳膊,“要是没什么事,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地方吧,说不定明早起来就血流成河了。”
听到这话,周为水心里不由一阵隐痛,“那你呢?”
店老板环顾四周,“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几十年了,死也死在这里吧!”
“老板,二两酒,送上来。”楼上一位客官朝楼下喊道。
周为水和店老板同时抬头,竟然就是刚才那位。周为水不由自主地笑了,她的客房正在其隔壁。
“客官稍等,马上来!”店老板笑眯眯地回答,手脚麻利的店小二已经倒好了一壶酒,准备送上去。
“老板早些歇息吧。”周为水说着便起身,朝自己的客房走去。
这夜自然是个无眠之夜,隔壁没有任何声响。周为水在狭窄的客房里来回徘徊,想来南杉的鳏寡在雷雨天就在这样的心情吧。
这日相安无事。
次日傍晚,店里的住客不约而同地先后出了门,周为水乔装打扮了一番,混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