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诡洞
“为水!”花应朝灌木丛里压着嗓子急促地喊道,她头探进去看,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没看到。
柯照连横躺在地上,魏道之四面八叉地趴在石头上,胸口半天轻微地起伏一下,吊着一口差不多就快没了的气。
花应钻进去在地上踩了几下,又蹲下去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一个几尺高的大活人就这么被土地吞了?她一边急得来回窜,一边不安地望向魏道之的方向,狼叫不止,她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忽然紧张起来,然而四处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心里一紧,冲向魏道之,一把将他扶起来,将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正要离开。她看到了四面八方绿色的光,离她越来越近。
“嗷……”狼叫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山里,除此之外还有若即若离的笛声。花应骤然感到后脊柱一凉,冷汗浸湿了整个后背衣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滴到衣襟上。她一咬牙,将魏道之放回原处,握紧了剑柄,猛地将剑一抽,直指九霄,在雪光的映射下,闪出一两道冰冷的微光。
“一,二,三……”她还没数到十,狼群已经离他们仅一丈远,再眨两下眼的功夫,恐怕就要扑过来将二人撕碎了。
花应眼睛一闭一睁,倒抽一口凉气,拔腿跑向离她最近的那一面的狼群,剑侧在身旁,手腕一翻,便横在胸前,猛然向前一砍,又自下而上挥过去,两三只狼被挑起,随即向后摔去,顺带还砸倒了几只。这一面的危机暂时算是缓了缓。
她转身看到正后方的狼群就要咬到魏道之了,挑起地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将那石头砸向狼群,砸倒了一个。她猛地蹬地,就直着刺过去,剑在前方横七竖八地砍过去,空气中还残留着几道光影。解决了这一片之后,她一手扶着石头,一手拄着剑,大口地喘着粗气,下巴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有些力不从心。
估摸着还没喘三口气,另外两边的狼群几乎同时逼近,她心悬到了嗓子眼上,心想:完了!
远处的笙声渐近,花应拄剑的手不经意地打了个颤,差点这把剑就要从这折断了。
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来面对这群狼,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想到到最后不是死在战场上,却被这群狼咬死的!实在有些遗憾了。”
剑柄已经全被浸湿了,她的上齿也快咬裂了下唇。
“将军!”笛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钱诺的叫喊声。旋即,周遭亮起了火把,狼群竟然有退去的意向。花应绷紧的脸稍微松缓了一些,然而意料不到的是,狼群退了几步后,中了邪似的猛地冲过来,而花应直接懵了,只能硬着头皮,提剑迎着狼砍过去。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震,剑随即脱落,砸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手腕到手臂渐渐失去了知觉。
花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向她扑过来。
眨一次眼的时间,天空中射过来无数支燃火的箭。箭射向狼群的同时,也无眼无情地射向花应和魏道之。魏道之挣扎了两下,却没能爬起来。花应把魏道之拉到石头下方躲起来。这块大石头替他们挡了不少支箭,而被面射来的一支却防不胜防。
花应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在额头前,箭却没有在意料之中射穿她的胳膊、火星点着她的衣服。她放下胳膊,眼前是一位身形高挑的男子替她挡了箭。男子弯下腰去背起魏道之,花应才隐隐约约看出他的轮廓是蓝玉烟。
他们没工夫说客套话,狼群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退去,箭却不住地往他们射过来。蓝玉烟一边背着魏道之,径直地向某个方向走去,顺手拾起地上的剑,横平竖直地挡下几箭,几近乱挥一通又砍断几支。花应紧跟其后。
狼群退了,箭雨却越来越大。这箭不是钱诺放的?那会是谁?
火星大多到了地上就被雪灭了,还有的星星点点在顽强挣扎,照亮自己周围的一小片。
蓝玉烟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往前跑,花应在身后偶然瞥了他一眼,尽管他的背上背了个比他壮得多的人,还一面兼顾避开箭往前跑,他却能将两者平衡地恰到好处。
花应少用了点力,赶到他前面,冷冷地道:“剑给我。”
“不用了,”蓝玉烟的侧脸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他微微偏头,余光扫了一眼花应,心不自主地顿了一下,“为水呢?”
“刚才我们躲在一片灌木丛里,结果她突然消失了,好像是掉进了什么。”花应说的很快,逐渐不安起来。
“嗯?”蓝玉烟挡下两支箭,稍有不慎,还有一支差点从他脸颊划过去,若不是花应反应及时,他的脸现在就该毁了。蓝玉烟定了定神,“先去安全地方。”
“你……”花应想要说什么,想了想又忍了回去,跟在一旁,向着不知东南西北的方向跑。
“信我一回。”他不慢不紧地开着玩笑,平淡如水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逃命,而是在一个不知锦花丛旁的古亭下与人下棋。
花应点了点头,不过伸手不见五指,点了头也没人看见。
“你与魏老姑且再次避一避,我去去就回。”尽管他的声音里表现出了难以掩饰的急促,动作上却是将魏道之平稳地放下,然后将剑递给花应,从腰间摸出一个朱砂石,“往石壁一擦就燃着,若是冷的话,找些枯柴点着取暖,要当心火光被人看到了。”
“你哪来的朱砂石?”花应盯着朱砂石,抬起头的时候,蓝玉烟已经不见了身形。她心里飞快地捋着这一连串事,却被魏道之粗重的喘息声打断。连忙上去扶起魏道之,使其坐正,自己盘腿坐到他身后,用自己伤残的内息给魏道之疗伤,待魏道之呼吸趋于平稳了之后,她才缓了口气,“魏老现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魏道之艰难地咳了两声,叹息声随着咳嗽声一起出来。
花应无心再去问他怎么了,她点着朱砂石,放在最里处,又走到洞口处转了转,将一些湿漉漉的枝干立在洞口,保证外人看不出洞中的火光,这才弯腰进去。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周为水现在怎么样了?越想越觉得内疚,当时要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好了,现在万一出了什么事,事情本就与她无关……
周为水在灌木丛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一只脚踩空,整个人往后倒,掉进了一个洞里,直接晕了。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恢复点意识,艰难地睁开眼,正要站起来,却手脚无力,紧接着脖颈、后背、胳膊、腿,几乎同时开始酸痛。剑孤零零地躺在她旁边,剑鞘被摔得裂了道口子。
“有人吗?”她冲自己感觉是洞里面的方向喊了声,立马自己答了一句,“连个鬼都没有。”
除了由内而外散发的酸痛感,还有多处皮肤擦破的疼,就跟被火烧得一样,火辣辣的。她四处瞎摸了一通,前方是冰凉的石壁,伸手扶着石壁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关节,觉得酸痛感减缓了不少,自己定了定神,心底开始抓阄——向哪个方向走。
只能说周为水的运气实在不好,她决定向右走,于是就满心欢喜地幻想着就快要出去了。结果没走出十步,脚下似乎猜到了一个砖块,下一刻,突然有了微光,渐渐变亮。这时她才看清她走的方向是向洞里面走,她骂了句“杀千刀的”就转身往回走,一张铁网不偏不倚地出现在她眼前。
很好,城西一条街的狗屎怕不是都被她踩了。
出不去了,既然里面有光,那就不如往里面走。反正牛鬼蛇神她看不见,又问心无愧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就没什么好怕的;要是真出来个半人半妖,那也是长见识了;更何况,世间除了花鸟虫鱼,其余的都是一个肩膀架着一个头的人,既然都是人,谁也不比谁高贵,还怕什么呢?
周为水握紧了剑柄,仰起脸就往里走了。
她仔细地看了看洞壁上照亮的物品,烧的不是油,也不是柴火,而是一块块闪着微红的石头。摸了一个凑到眼睛前看,质感与普通石头别无二样,就是稍微软一些。她觉得挺稀奇的,顺手拐了一个。这东西是怎么烧起来的?
一步踩在地上,就好像一个东西在周为水的心砸了一下,她甚至能听到脚下灰尘摩擦的声音,以及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不安的心跳声。
“谁?”她横起剑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拿着漆黑如墨的铁网,并无他物。
与其说这是个洞,不如说这是条巷子,这条路走到头,没发现什么异常,眼见着就要走到头了——前面是一堵死墙。左边同样是一堵墙,右边又是一片黑海。
周为水往右踏了一步,踩到了与刚才同样的东西,眼前又是两排渐亮的“火”。怎么一踩一个准!发牢骚的同时,不经意地低头看了看,原来地上一排类似于砖块的东西,一踩就陷下去。从拐弯到这排砖的距离甚至是算计好的这样一来,怎么都能踩到了。
“天呐,这东西是什么人建造的?”周为水不停地向两边看,洞壁很光滑,应该是有人刻意打磨过的。刚开始往里走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好奇和激动,而现在全然没有了,越往里走,里面的寒气越重,她手腕骨被吸得生疼。周为水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此地不宜久留!
“咔……”脚下又传来一声,一眨眼的功夫,后面射出来一支箭,周为水一侧身,那支箭从她面前被气流带起的一缕发丝穿过去,那缕发丝从中断成两截,下面那半截被箭带走,扎进斜前方的洞壁上。
冷箭带来一股强劲的寒风,直教人打了个哆嗦。周为水回头看了一眼吐箭的墙壁,又瞥了一眼那支扎进洞壁箭,倒抽一口凉气。这下她不敢大步往前走了。她顿了顿,向前迈了一步,脚后跟刚刚着地,身后那堵死墙张开了血盆大口,不要钱似的将箭吐出来。
周为水腾空侧翻,靠到最近的洞壁上,来不及拔剑出鞘,连着剑鞘伸出去挡箭。剑鞘本就裂了条缝,这下直接从中裂成了两半,脱离剑身掉落到地上。这下倒是帮了个忙。箭一次性吐出来十几支,中间稍停了一刻,她靠着洞壁,向旁边横迈了一小步,又有十几二十支箭从那堵死墙射出来。周为水蹬地而起,面向死墙不成招式地乱砍一通,与此同时她已经从一边跳到了另一边洞壁。
火光在剑气的流动下飞掠地一闪,周为水的身影折射在洞壁上,宛如一只将要展翅起飞的凤凰。
周为水现在丝毫不敢动弹,她抬头四下看了看洞顶,从旁边捡了颗个头最大的朱砂石,一手使劲一推石壁,直接跳到了洞顶上,空着的那只手紧趴着洞顶,双脚抵在洞壁上,另一只手握着剑,手指缝里夹着一颗朱砂石。夹着朱砂石的两根手指骤然发力,轻而小的朱砂石如一块巨石一般砸向斜下方的地面上。
果不其然,死墙又开始向外吐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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