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匪
周为水只看过钟情的银沙掌,杀伤力是足够的,就是不知道这功法到了自己手里,用成会什么样子。
其实周为水心里实在没底,这掌法需要强大浑厚的内息作支撑,她不知道自己能发挥到哪一成。她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背后脊柱在不停地冒冷汗,数到九的时候,只感觉到一股强劲如飞流三千尺的瀑布水流般内息自丹田而起,逐渐向上移动,直至手掌心。
那股劲气自手心涌出,又像脱缰的野马,向前奔腾过去。那五人手中的刀不约而同地掉落,旋即整个人倒地,多半是死了。
“老大”见机不妙,转身展开臂膀向半空中腾起,逃之夭夭了。
他大可不必害怕,因为周为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他了,甚至连个暗丝也弹不出去。她靠在未倒的那边的一根柱子上,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丝丝血腥味随风不断钻进周为水的鼻子,她就要被这气味冲昏了头。
天上的半月在云中时隐时现,广寒宫的嫦娥大抵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不然怎么在他人命悬一线的时刻,还与云彩玩着捉迷藏呢?
周为水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渐渐昏睡了过去。这安宁的明月夜,马兄不停地鞭打着自己的尾巴,它试图把背上那个死人打下来。
次日正午,周为水被刺眼的太阳光闪醒了,她正要伸手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起来了。正要试图挣脱挣脱绳索,背后却被人踢了一脚,她本就什么力气,这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让她趴在地上。周为水感到嗓子眼里一股铁锈味,不由地咳了一声,一口黑血便喷了出来。
她挣扎着翻过身,仰面朝天,一个身穿盔甲的人朝她走来,“喂!哪里来的奸细,别装死,跟我去见将军。”
她张了张嘴,嗓子充血讲不出话来,太阳光太刺眼又睁不开眼,从眯着的眼缝里看到那人伸出手来,将她一把抓起,她就任由自己被这个神经病不知拖到哪里去。
很快,周为水便被扔进了一个营帐里。那人跪下,斩钉截铁地说道:“启禀将军,这奸细已经醒来了,现在在装死。”
案上坐着的正是花应。
“嗯。”花应正在看书,不经意地抬起头一看,她皱着眉愣了三息,眼前是一个受了重伤,嘴角挂着血迹,还被绑得像个稻草人的小姑娘!
“装死?你眼是长到脚底板上去了吗?”花应将手中的竹简重重地砸在案上。
那小兵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花应走下来,“我以为是什么奸细,这是个小孩子啊!就算是奸细,也得让人为自己辩护几句吧?她这样子明显是受了重伤,我看你是想把人家折腾死。”
“花将军,属下不敢!”小兵头低得更狠了。
花应冷喝道:“下去!在练兵场的高台下扎两个时辰的马步。”
“是!”这可怜的小兵连滚带爬地出了都督营帐。
他今天早上去巡逻,在军营边界处发现了周为水,当然,还有那几具尸体。他把活物都带回来了,包括那匹马,还有马背上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只不过他看着周为水机灵,又没有什么外伤,就把她绑在练兵场上,把一马一人关进了大牢。
他还跑过去向花应禀告,说自己抓到了一个奸细,等奸细醒来后就送过来。花应那时正忙,就随口应了一声。来的时候,这位兄弟估计心里还想着能记一笔功,现在怕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花应蹲下去,将周为水着地的脸转过来一看,这姑娘好生眼熟。花应在营帐内来回走了几趟,可算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来刺杀她的小女孩吗!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给周为水松了绑,还替她看了看伤势,没太大问题,内息消耗太多,自然恢复不过来。她又帮周为水疗伤,随着再次喷出一口黑血,为水醒了。
周为水一醒来便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才是奸细!”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能动了,而且身体也没那么空洞,一转身,她傻了眼。她曾来刺杀的女将军的英气潇洒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她直愣愣地盯着花应,心说:完了,她该不会认出我了吧!
花应正要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她自己一手撑地已经站起来了,还往后退了两步,苦笑一声,“那个什么将军,我不是奸细。”
“哦,我知道。”花应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桌案后坐下,她手向一侧轻轻地一指,“随便找个地坐吧。”
周为水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骤然抬起头,“花将军,我需向您说件事。”
花应已经看起了自己的书,小孩子能说什么事,她便不以为意道:“哦?什么事?”
周为水沉下声来,“江临城中有家黑店。”
“你说什么?”花应提笔的手突然放了下来,笑了笑,“城中怎么可能有黑店?”
周为水道:“你若不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花应的笔在砚台中点了两下,“我可没闲工夫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家大人呢?”
“什么大人?”周为水不解。
花应不以为意地道:“前几日与你一起来的那位,我们还交过手。”
周为水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头,又向门外看了两眼,轻咳了几声,“那个……你记得我啊?”
花应没说话,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浅笑,“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到现在都没动你。”
“花将军大人有大量,”周为水走到花应正前方给她赔了个不是,猛地抬起头,斩钉截铁地道:“不过将军,你得信我,我这伤正是与那歹人搏斗所致。哦对了,我的马呢?”
“关进牢里去了。”花应道:“听说马上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跟你一道的?”
周为水脸上闪出一抹惊喜之色,“那人正是歹人其中一个,被我抓着了。”
花应看向她,沉寂了半响,“去看看。”
马不住地蹬着蹄子,就像地上有针似的。那人也醒了,起初与狱卒对骂了几句,当狱卒拿出刀来,他就认怂了,眼都不敢瞪一下。
“花将军。”狱卒毕恭毕敬地弯腰抱拳。
花应带着周为水,“与这姑娘一起被抓的那人关在哪?”
狱卒指了指斜前方,“正是这人。”
花应双手背在腰间,不慢不紧地走上前,转向周为水,“是他吗?”
其实周为水当时没怎么看清楚,不过除了他还是谁呢,“是他。”
花应站在铁栏栅外,“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里面那人猴子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铁栏栅摇晃起来,“放我出去!”
“我问你可认识这位姑娘?”花应不带丝毫感情地问,“最好如实回答。”
那人又怂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认识,认识认识!”
周为水直勾勾地盯着他,正要上前,被花应拦住了,花应道:“你跟这姑娘无仇吧?那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那人接连摇头,“没有,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他们说是个小姑娘,好下手才让我去的,没想到光头扎进刺从了。”
花应:“他们?”
周为水低声道:“他们应该是某个组织的,还有几个追杀我的,我听见他们喊‘老大’。”
“一个有组织的黑店……有点意思,”花应挑了下眉,下一刻脸冷得像冰,“你是哪个派别的?你敢胡言乱语一个字,当即斩了。”
周为水偏头看了眼花应,眉间的英气无时无刻不在。
“我……我们是一个……一个,”他见花应抽出了腰间的剑,牙齿便开始打颤,一闭眼吼了出来,“我们是斧头帮的!”
“斧头帮?”花应的剑已经穿过铁栏栅间的缝隙,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为水问道:“斧头帮是什么?”
花应低声道:“土匪营子。”
“该说的我都说了,女侠饶了我吧!”那人的双腿开始也打颤。
花应的剑划进了他的皮肉,血流到了剑上,“你说谎,斧头帮不是几年前就被官府剿灭了吗?”
那人扑通跪下了,双手举在耳朵出,“这我哪知道呀!我被我爹卖到这什么斧头帮都不到两年,我怎么知道它还被官府剿灭了嘞!女侠权当积德,手下留我一条贱命吧!我给您磕头。”
说完便传来额头磕到地上的闷响。
周为水在后面偷笑,花应则是强忍着不笑,“所言当真?”
“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就被雷劈死。”
花应:“你叫什么?”
“他们都叫我二狗子。”那人抬起头,不假思索地回答,似乎一脸自豪的样子。
“……”花应转身对周为水说:“走吧。”
回大营的路上,周为水问:“那斧头帮早些年有什么事迹?”
花应低声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早些年在西关,来江南没几年。刚来那会据说斧头帮刚被剿灭,大街小巷的人无不谈论这件事,所以就听到点风声。斧头帮曾是一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土匪帮,主要是抢劫那些城外进城的人,见到有钱人抢钱,见到妙龄女子就抢回去当压寨夫人。新帝迁都江南,哪受得了这种为非作歹的土匪,就命官府剿匪。”
周为水听完若有所思,“那这个斧头帮,是当年的斧头帮,还是另一个?”
“那就不得而知了。待会去看看你说的那家客栈。”花应道,“我先去跟魏老交代一下,你就在这等我。”
周为水应声,她看着花应洒脱的背影,心里不由地荡起一圈涟漪,这一刻她责怪自己不知人间疾苦地活了十六年。
练兵场的高台上,钱诺立在那里,挥着旗子,喊着口号。他每喊出一声,下面的兵就出一次拳。
周为水看着只觉得有些累,毕竟这些拿着长矛盾牌的小兵上了战场,被那些高修为的人动下手指就弹飞了。但是转念一想,那些人毕竟是少数,武功练得再炉火纯青,一人之力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花应换了一身女装,头发也稍微打理了些,放下了常年的束发,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她已经长发及腰了。
周为水愣了半天,直到花应催她,“发什么愣?走啊!”
她踮起脚尖,凑到花应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姐姐真好看。”
花应白皙的脸瞬间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她责怪道:“贫嘴丫头,快走。”
路上不由想起她像周为水那般大的时候,在扶苏院的日子,比她大却比她进门晚的师弟——章镜,有一次在背后说她好看,被她听见,毫不留情地罚他扎了三个时辰的马步,两条大腿处放着砖头。
周为水轻瞥了她一眼,“姐姐笑什么?”
“啊?”花应没意识到自己笑,连忙狡辩道:“没有,没有笑。”
周为水心情有些低落,这是她离开隐云楼的第二个晚上。
走在大街上,两位姑娘虽然看上去与寻常人家的小姐没两样,她俩的眼神却都是犀利得让注视着窒息。
周为水的眼向斜前方瞥了一下,脸上却是毫无波澜,几乎没动唇地说:“就是那家客栈。”
她们放慢了步伐,店小二仍在门口招揽着过路人,尽管不是昨天那位,但是热情如昨,丝毫不减。
就要走到这家客栈了,周为水拉起了花应的手,故意提高了声音,“姐姐我累了,要不我们在这住一晚,再去找那个什么有钱的亲戚吧!”
店小二连忙迎了上来,“二位姑娘可是要留宿?里面请。”
借着花应的广袖的遮挡,周为水在花应的手上写了几个字,两人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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