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吵得够激烈啊!”延正皇帝冷笑了一声,他的眼神往朝堂下面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魏老将军?”
底下的魏道之挺直了脊柱跪在地上,尽管厚重的盔甲在身,并且年纪不小,也看不出一点驼背的姿态。“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延正皇帝抬起手臂,“魏老请说。”
“臣归老已有十余年,现在已经将近七十,平生最舍不得的就是江南大军,”魏道之眉头紧锁,声音微沉地道:“现任江南水提都督是花应将军,花将军英名在外,臣也是有所耳闻,可花将军毕竟尚且年轻,臣想,在臣有生之年,能够助花将军一臂之力,能为我南晋的河山再出一份力。”
魏道之热泪盈眶,延正皇帝的脸僵了那么片刻,随即立刻笑了起来,“魏老将军跟朕不谋而合呀!朕也考虑过,注意是花将军经几年前的西关一战,落下了病根子。有魏老将军的帮助,花将军也能稍稍放松一些,只是要劳烦魏老将军了。”
魏道之拜谢:“此乃臣之殊荣!”
陈德意向赵丰洋挤了挤眼,赵丰洋半笑着,眉头微微挑动着,眼神眼睛斜到了魏道之的身上。
而魏道之的这番自荐,也是徐永镇始料未及的,谁能想到太平盛世,一个即将到耄耋之年的老将军,会重新前往前线呢?
“诸位爱卿退下吧,魏老将军留下。”延正皇帝宣布退朝,他小声地对何玉说:“请花将军前来。”
何玉低声道:“花将军在江临城,来此需要些时日,不如陛下拟道圣旨,奴才给您送过去。”
说完,他眯着眼瞧着魏道之。
延正皇帝的手指颇有节奏地敲打着龙椅,整整半柱香之后,他突然高昂地道:“传朕口谕:今命魏道之为副都督,辅助花将军整顿江南大军。”
何玉跪下,“奴才明白。”
延正向何玉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何玉凑到他面前,只听见他说:“这话要让别人听到,而不是花将军一人。”
何玉:“是。”
何玉和魏道之一起前往江临城,途中,魏道之对他道:“今日要感谢何公公”
何玉连忙笑道:“魏老将军哪里的话,应该的。”
马车突然走得慢了,何玉轻咳了两声,忽然提高了声音,“魏老将军,前面还有几十里路才到花将军的大营,要不要找家客栈歇息片刻再赶路?”
魏道之走出了马车,“来两壶小酒!”
这句话有哪些人听到了?有心的人大概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样华丽的马车走在街上本就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西南边境的长嵬山中,隐云楼的大殿里,钟情正坐在狮椅上,手上抚摸着一把寒光如银的剑。
周为水走到她旁边,“这把剑以前没见过,哪来的?”
钟情把剑收进剑鞘中,剑鞘上刻着一个雪花的图案。“这把剑叫倚寒,交易得来的。”
“倚寒剑!”为水忍不住走向前去,想伸手去摸一下剑,“这就是那把剑气可以凝固他人内息的倚寒剑?”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钟情拦住她的手,“眼下有笔交易,如果成了,这剑就是我们的了。”
为水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交易?”
“暗杀一个人,”钟情压低了声音,“中原江南地区的一个将军——花应。”
周为水不认识花应,她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待我取她命来。”
钟情道:“不,我得亲自去。”
周为水瞳孔骤缩,心想:什么人需要她亲自去?跟上一句道:“我也去。”
钟情立马拒绝:“不可!”
“为什么?”她毫不让步,“我不知道花应是什么人,要你亲自去。但是你带我去,路上不绝会拖你后腿!”
钟情低声道:“她花应不是一般的混混。”
“阿情,我不放心你一个去。”周为水走到她旁边坐下,不由自主地又去摸了一下剑,她觉得这把剑有着一股力量,莫名地吸引着她。
“为水?”钟情有些察觉,眼睛微微闪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周为水连忙将手撤了回去,“我这是觉得,这把剑有些不一样,它似乎会说话一样。”
钟情一顿,“你跟我一起去,要是成功了,就将这把剑送与你。”
周为水却并没有很高兴,“这样的话,隐云楼交给谁?”
钟情浅浅地笑了一下,“钟老幺的功力被我废了大半,他已经是个废人了,其他的一些杂事就交由易嘉处理,他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准备一下,今晚就出发。”钟情眼里闪出一抹冷色。
易嘉是钟情的得力助手,只要他在,钟情完全可以做个甩手掌柜,而且绝对忠诚。他的实力也颇为不凡,但是在钟情和钟老幺之下。那日钟老幺造反,就是先控制了他,才能得逞的。
夜幕降临,孤星垂在山头,那月在群山之中若隐若现,月光色堪比早晨的霜露那般清冷与惨白。忽而吹起一阵风,山谷里便传来沙沙的落叶声和阴阳怪气的空气流动声,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杀人通常都是独自行动的,不成功便成仁,他们大多在夜里独自穿行。一人前去,再一人回来,去的时候无人送行,归来之际亦无人等待。有的人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存与亡,往往就在一息之间。
钟情与为水身着夜行服,站在阁楼上方。
钟情:“准备好了吗?”
为水点头:“嗯,走吧。”
两人的身形迅速像是在朦胧夜色之中。
西南边境距江临城尚有一段距离,骑马目标太大,凭她二人的轻功,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况且连续飞行需要向外界借力,极其耗费体力,她们中间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片刻。赶到江临城的时候,东边的天已经渐渐呈现青白色,不久赤色从青白色中突现出来。
两人到了江临城后,先是换成了普通人的正常穿着,再去一家客栈歇息了片刻。之后,便去了江南大营附近。
军营的守卫森严,行秩有序,花应是位女将军,尽管从未谋面,在大营里也是很好辨认的。有两个巡逻兵走到营外偷着拿出了一壶酒。
其中一人低声道:“被花将军发现,会被军法处置的!”
另一人不耐烦地道:“你不说我不说,花将军有通天的本事会知道吗?男子汉果断一点,喝不喝?”
那人犹豫了片刻,“喝!这都多久没尝到酒香了。”
两人三下两下地喝完了一壶酒,下一刻,他们的脖子便被周为水的暗丝扼住了。她咬了咬牙,用力一拉,两人悄无声息地倒地了。
钟情和周为水将两人拖到隐蔽之处,偷走了他俩的盔甲,自己穿上了。为水穿上成年男子的盔甲显得有点头重脚轻,刚开始走路有些失去平衡,慢慢地就习惯了。
她俩顺利地潜进去了。
前面一个人的盔甲跟她们的不太一样,颜色深一些,主要是因为材质不同。小兵和大将当然穿的不一样。不过眼前这个人,大概只是个小兵的头目。
“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发现?”
钟情压着嗓子,“没发现异常。”
那人有些不耐烦,“没事就赶紧去跟钱副将操练,别在这到处闲逛。”
“是。”她俩低着头,迅速走开了。
周为水天生一副灵敏的耳朵,钟情跟着她,轻松地躲开了大部队,并且顺利地摸到了花应的都督营长。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等天黑了。
魏道之和何玉回来了,何玉:“花应接旨!”
花应连忙走下案台,笔直地跪在地上,显得有些惊讶。
“穿朕口谕,今命魏道之为副都督,辅助花将军整顿江南大军。”
花应:“臣领旨。”
何玉道:“花将军,这江南还得靠您坐镇,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传信给我便可。”
花应笑道:“有劳何公公费心了,花应定当注意。”
何玉道:“这样,奴才就先告退了,二位将军先忙着。”
何玉退下后,花应忍不住笑了,“魏老的办事效率真是高!”
魏道之皱起了眉头,“我今日在朝堂之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花应警惕起来,“比如?”
魏道之摆了摆手,“先帝在世时,我曾见过当今圣上几面,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坐上最高的位置了。”
花应苦笑,心道:自古帝王多狠心无情,在这种大环境下成长,耳濡目染,谁能够逃避呢?
天色渐晚了,花应走出营长,“魏老可与我去看看那批兵操练得如何?”
两位将军,前与今的江南水提都督并肩而行。
练兵场上,钱诺副将正满头大汗地喊着军号,一见到花应前来,连忙行礼。
花应站上高台上,“诸位可还认识我身边这位是谁?”
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这不是前都督——魏老将军吗?”
花应嘴角轻轻上扬,眼角微微下弯,大概地扫了一眼下面的大批兵,眉宇间有着一股难以隐藏的英气,“正是,即日起,魏老将军将为我江南大营副都督。”
下面的人都听过不少魏道之年轻之时的英勇之事,这下直接沸腾起来,全体镇臂高呼:“好!好!好!”
周为水见到这一幕,有些被吸引了,不是被这阵势,而是花应这个人。她心想:这个姐姐长得漂亮,年纪轻轻就是水提都督,这是何等的天才啊!她又忍不住惋惜:这么好的姐姐是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那人要我们隐云楼出面去杀她呢?
她甚至有点不想动手了,她轻声地道:“阿情,这就是花应?”
钟情点了点头,却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注意,天已经黑了,随时准备动手。”
“阿情……”
钟情:“怎么了?”
为水强行挤出一点笑挂在脸上,“没,没事。”
练兵结束,魏道之和花应一起回到了都督大营,商议了一会事之后,便去出了大营。
钟情:“此时大营里面就她一个,你跟我后面,见我手势而动。”
她二人走了进去,钟情:“花将军……”
“有事?”花应抬起头,眉头微皱,说着便向下走去。
钟情的手指在背后迅速一旋,两人瞬间跃起,分别从两侧向花应逼近,花应后手翻,又向后一个空翻,落在案前。整个过程只在一息之间。
“你们终于来了?”
钟情扔下头上笨重的头盔,“你知道有人要来?”
“你猜,”花应跳到她们中间,“有人发现了两个兵的尸体,他们身上的盔甲不见了。当时我在高台上往下看,看到了这位小妹妹的穿着盔甲身形明显不合理。”
周为水也扔掉了笨重的盔甲,“阿情,快动手。”
两人的身形在油灯的微光下留下两道黑影,急速朝花应袭来,花应距离两人大概只有三尺,她双手分别向两边伸展开来,借力闪到门口。她二人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背后袭来,紧接着便是四面而来的手掌幻影。钟情将为水护在身后,双手在自下而上,在胸前一握,两股强烈的气流在空中爆炸开来,四人皆后退了数步。
“幻菩提掌?你是魏道之?”钟情捂着胸口,嘴角流出一抹血,“为水,我们被算计了。走!”
说完便拉着为水向门口冲过去,为水拔出暗丝向花应射过去,花应拔剑弹开这些无形的暗器。
也正是这短暂的瞬间,钟情和为水才得以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