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内息
“轻功总是不需要特定地点的,你的轻功现在什么程度?”闫正清的笑容渐渐凝固,“韩音时,你有没有好好教你师弟?”
韩音时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铜铃那般大,“师父,我认认真真地教了,他不好好学,导致内息聚不起来,身体也就漂浮不起来。”
蓝玉烟的眼神在地面上寻寻觅觅。
“你在找什么?”耳边传来一声,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地缝!”
“师父,嘿嘿,我飞给你看看。”说着就蹬地而起,紧接着立马掉到地上,高远都不超过一丈。
韩音时一头扎进的肩上,半哭半笑道:“师姐,救我……”
闫正清:“明日起,我将去朱雀洞闭关,蓝玉烟你跟我一起。”
“是,师父!”说完转头朝韩音时做了个鬼脸。
于焱和甘棠在闫正清两侧,几人前往前堂,而陈元雕一大早听说掌门师兄回来了,早就去了前堂等候。一听门响,连忙上前迎接,“掌门师兄回来怎么也不提前传个信,师弟我好去迎接啊。”
闫正清慢慢走上高堂坐下,“师弟打理扶苏院大小事务繁忙,哪还好意思这些小事来打扰。”
甘棠和于焱分别坐在两边,陈元雕坐到闫正清旁边的高椅上,中间隔着桌案。
陈元雕一边倒茶,一边玩笑似的说道:“师兄啊,前段时间紫杨城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闫正清接过茶水,“这紫杨城在中部,可我去了西北呀,怎么,这小城发生什么了?”
“那月冥石重现,你总该知道吧?”
“嗯……倒是听到点风声。”
陈元雕朝甘棠挤了挤眼,甘棠微微一点头,“当天去紫杨城的人无一生还,包括西离教的葛漠,扶苏院没出手的情况下,还有几个人能动得了葛漠呢?”
闫正清的目光随着杯沿转了一圈,“哎呀,管那些干嘛?管他什么狗屁月冥石,不如吃了睡,睡醒了再去看看我扶苏院后山的良辰好景。”
甘棠和于焱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那陈元雕尴尬地只能喝茶。
次日五更,鸡鸣,闫正清带着蓝玉烟进了朱雀洞。
“这外洞的洞壁上刻着皓南剑法的八十一式,九招为一组,共九组。你便在此好生顿悟,勤加练习。每日三餐自会有人送来,你就不要出去了,更不要进去打搅我。”闫正清从广袖中拿出一本暗黄的牛皮卷本,“这是我偶然得来的风尘经,你慢慢琢磨吧。老头子我先进去睡上一觉,等我睡醒了就咱就出洞。”
“好好好,定当不负师父重望。”蓝玉烟接过风尘经,低头抱拳,直到闫正清走进内洞,放下石门。
他躺在一块大石墩上,这以后就是他每晚睡觉的床了。躺了大半天,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渐而意识里出现一座偌大的宫殿,宫殿上方笼罩着雾霭与黑云,漆黑一片,死不见光。宫门突然打开,正中间出现了个女人,女人鬼魅地冲他一笑,转身迈步往后跑,不出五十步,撞上一堵高不可测的墙,宫殿瞬间倾塌,渐渐幻化成一个白色的光点。
他骤然被惊醒,额头布满冷汗,定了定神,自言自语道:“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五更来的,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外部石门下有个小口子,刚好能塞进一个差不多大的盒子,饭菜就是通过这个洞送进来。
蓝玉烟过去三下两下地吃了饭,把饭盒重新放到外面,开始在墙壁上四处寻找皓南剑法的踪迹。
然而他眼睛几近瞎了,也没看到墙壁上的一招半式。
他又开始嘀咕起来,“老头骗我的吧?这是变相地囚禁我呀!我做了什么孽,要来这奇葩的地方。不过要不是闫老头,我怕早就饿死了。”
说着说着一屁股坐到床上,顺势就躺了下去,往石洞顶上一看,瞬间眼前一亮——这皓南剑法刻在石洞顶上。
他在心里说:“这玩意谁弄的?洞壁那么大地方不刻,偏偏刻到了顶上。这样我就只能躺在这里看,可我一躺下就犯困,而且还不太能看得清。练什么练啊,睡觉得了。”
接着他又睡着了,风尘经从袖子中掉到地上,由于洞中太过安静,他被声音吵醒。
风尘经所翻开的页面,刚好是讲何为内息的。
其实蓝玉烟并非不想好好练功,而是他无论如何,内息也聚不起来。就像韩音时说的,内息聚不起来,身体就漂浮不起来。
用兵器也是,内息无法聚到兵器上,箭射不到目标物,刀剑的利刃也没有杀伤力。
“先人有云:‘何为内息?内息当分成内力与气息。万物皆有灵,而灵就是万物内在的气息。故以气息为基,集八方之气而聚,方为力,纳外力于丹田之中,则为内力。’”
至此,蓝玉烟才算明白何为内息。
可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聚不了力,一切还是白搭。
他沿着洞壁,把整个朱雀外洞都转了一遍,这个洞有后院那么大,抬头看上去大概有五六个成年男子那么高。
他试着用自己“鸭子跳”的轻功飞到洞顶上看皓南剑法,而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摔到地上。于是,他大睡三天三夜。
由于洞里看不见外面的光,只有油灯随他的走动而摇曳,醒来时也不知是何时辰。看到外面的饭菜,才知道到了午时。
这天夜里,周为水的容颜出现在了蓝玉烟的梦里。
“蓝玉烟,你不认识我了?”
蓝玉烟只见一个清冷的女孩站在对面,昏黑的天色却难以遮挡她的清澈,脑海中迅速回想,“你……你是为水?”
“嗯。”为水浅浅地笑着,转身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向下看,“这么久不见,你的内息毫无长进啊。”
蓝玉烟只觉难堪,跟着为水的身形,向前跑了几步,指着半空中嫦娥奔月般的身影,“你下来跟我比试一场?”
为水转过头,手指轻轻地挑了一下,“你上来呀!”
随后,为水消失在黑暗中,蓝玉烟骤然惊醒。
“周为水……”他低声地念叨着。
次日,蓝玉烟突然醒悟,开始仔细敲打那本风尘经。
瑟瑟秋风平地而起,所到之处,枯黄替代青翠。
隐云楼所在的长嵬山上,落叶雨纷纷地下着。叶子落了,隐云楼渐渐迎来了阳光,只是这阳光不似春天的暖、夏季的烈,这阳光微微泛白,在秋风下带着丝丝凉意。
时常一两个或是三四个一身夜行服的人,穿梭在林间,身形极为迅速敏捷地出了楼、上了山。
他们每每出去执行任务,为水总是会站在阁楼上,目送着这些离去的人,又为那些即将被他们夺去生命的人而惋惜。
一片红枫叶飘飘悠悠地落到为水伸出的手掌上。她微微向后偏了一下头,忽然跃起向后空翻,在空中的瞬间,将手上那片枫叶插到了钟情的头发里,然后落到钟情的身后。
“你没躲开!”为水洋洋洒洒地跳到她面前,只见钟情皱了下眉头,眼睛向上扫了一下,慢慢地拿掉头上的枫叶。
钟情宠溺地敲了一下为水的额头,“我那是故意让着你的。”
“你就是没躲开!”为水抢过枫叶,用内力把枫叶送到了土地上。
钟情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为水向下看,“送它回家,我要是直接把它扔下去了,一阵强风刮来,它指不定会被吹向哪,河流还是石缝?它在弥留之际,想的一定是归根。”
钟情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来了隐云楼之后,她的衣着打扮也跟着变了,她说广袖长裙什么的太麻烦,就换了一身习武之人的行头,腰身在腰带的束缚下显得格外细,仿佛人一手就能掐过来。头发没有繁琐地梳着,也没有戴一些小姑娘打扮的头饰,只是一根青丝带随意地将头发高高地束着,飘飘扬扬地垂在身后,额头上两缕碎发任意顺着脸颊两边垂落下来。
“是啊,落叶该归根的。”钟情喃喃地道,“人也一样,只是我们都有太多的束缚而回不去了。”
声音虽小,为水却也听到了,“你什么时候来的隐云楼?”
钟情:“二十刚出头吧,当时落难,为钟老楼主所救,之后便跟他入了隐云楼。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啊!”
为水有些忧伤,“那,你是哪里人?”
钟情看向她,“旧都。”
为水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旧都……只是现在已经迁都江南了。这么多年你回去过吗?”
钟情摇了摇头,“没有,关于那里,我大多已经忘了,连我的家在哪条街哪条巷子都不记得了。再说这么多年,旧都早就物事皆非了吧。”
她继续说道:“我曾有过一个孩子,如果他还在应该比你大一两岁。可他还没学会说话,我就得离开他了。北漠偷袭都城,我是个将军,我只能为了都城、先皇、城中百姓离他而去。当我再回来的时候,大街小巷还余着火星。我疯了似的冲回家,而他再也不见了,如果是死了,怎么连尸体也不见了?”
为水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堵,她牙疼似的一笑,低声道:“阿情,对不起……”
钟情转向中原大地的方向,无奈高山障目,除了枯黄的重峦叠嶂的高山,她什么也看不见。
一阵凉风袭来,山叶又哗哗地落了一大片,此时的风已经有些刺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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