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
隔着一层帘子,外头谈论的内容无需刻意听,也听清了个七七八八。
车厢内的李暮色,听了一会儿,便从衣服里拿出那块金镶玉蝶。
看着刻纹利落,玉蝶的形态生动,且用不少黄金做镶边,这件物品应当不像那根玉簪意义普通,甚至比玉杯更贵重,因为它被贴身放在了嫁衣里面。
可是李暮色却没有叫甄灵拿去给申有思看,她在想:凶手既然要杀她,为什么会把一堆金银珠宝放她的棺材里。
藏匿赃物吗?
但埋她的地方没有坟冢和墓碑,位置更是四面环山偏僻至极,凶手过段时日来取岂不麻烦,何必多此一举。
难道是家人给的陪葬?
脱掉嫁衣那天,李暮色注意过上面的刺绣图案,全都用的金线绣制,这不会是寻常人家所能办到,如果她的身份是位富家小姐倒也能说得通。
可她垂眸看着双手上的薄茧,还有揍人的力道招数,又不像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更像武将走镖这类人家的女儿。
武将?走镖?
摩挲着玉蝶纹路,李暮色缓缓合上眼继续养精神。
三人到木镇的时候日头已往西斜。
甄灵早饿得说不出话,眼看一副快要断气,而申有思自从被土匪抓住后,两日都在连躲带藏,也是身心俱疲。
她只好隔着帘子轻声问道:“李姑娘,我们进了木镇以后能否短暂歇上一晚再赶路?”
“可以。”李暮色也有个地方想去。
听见李暮色同意,甄灵无精打采的脑袋又立起来,“那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吃肉。”
申有思看她不停咽口水的模样,打趣:“你这么贪吃,怎还这么瘦?”
“我以前不贪吃的,就最近几日才这样。”
“是吗?”申有思擅自做了主,“那你帮我赶车,我请你吃肉。”
甄灵一听哪好意思,“不用你请,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们还坐你的马车。”
这时,帘子里面的人却突然发话:“各付各的,甄灵跟着我,实在不该申姑娘来请客。”
“是啊是啊!”甄灵只想着吃,赶忙睁大双眼寻找酒楼客栈,瞧到一间写着“迎客来“的店,停住马车,“李暮色,我们去迎客来吧,看着就好吃。”
申有思不好再说什么,跟着挽她手臂的甄灵进了迎客来,李暮色则走在她俩身前。
小二一见三位女客进店,取下肩头的巾帕就迎上前,“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住一晚。”申有思看甄灵,“你们是想住上房,还是普通厢房?”
“我都可以,还是先上饭菜吧。”满屋子的酒肉香,饿急眼的甄灵哪能受得住,“快来几个肉包,再来盘酱牛肉,多谢。”
李暮色觉得有必要和申有思商量一下同行期间的吃住问题,因为甄灵只知道吃,而她不想说太多话,“上房两间。”
“你和甄灵住一间吗?”这是申有思没想到的,毕竟两人的关系看着并非亲近,更像是被迫。
同样没想到的还有甄灵,她看向跟前的李暮色,但看不见什么表情,更别说反对,“有地方住就很好了,我不挑。”
“好嘞,上房两间!”小二喜笑颜开地走前面带路,上到三楼随手推开两处房门,“每日都有清扫的,客官尽管放心歇下。就是…除了肉包酱牛肉,咱们店还有不少招牌菜,要不要小的给推荐两道?”
“随便。”李暮色率先进屋,见窗扇半敞,走过去关紧。
申有思和甄灵还站门口,闻言,申有思和善笑道:“那就上两道招牌菜吧,我不太饿,想先沐浴换身衣裳,还请替我备些热水。”
“好的好的,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那饭菜送这间房吧。”甄灵见申有思面露疲乏,也牢牢记住李暮色的要求——不准她离半步远,“有思你好好歇息,晚点我再去找你。”
“也好。”申有思笑着告辞:“我先回房了,甄灵李姑娘晚些时候再见。”
甄灵目送申有思回房后,进屋就被李暮色催促关门。
此间厢房各处都用着烟紫帷幔布置,桌面还铺了张刺绣的桌布,床上的被子看着也柔软舒服,甄灵四下看了看满意到不行。
可转头看见摘掉斗笠露出整张冷色的李暮色,生人勿近般坐在椅子上,她又紧张起来,磕绊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话音微颤,李暮色睁开眼眸看向隔着自己半步远的那人,“还好。”
语气不算冷,听着也没动怒不满意,甄灵偷偷松口气在圆桌边搬凳坐下,又问:“你要不要也沐浴换身衣裳睡一觉?”
她想,晚上不睡,白日总该是困的。
李暮色是感到有些倦,尤其身上的衣服也穿了两日,刚才还在破庙沾了不少尘土,她吩咐:“吃完饭,去趟布庄。”
甄灵没什么发言权,只能点头应好。
迎客来的上菜速度倒是快。
两人没说几句话,房门就被小二敲响。
甄灵看端进来的烧鸡和什锦汤,手都没洗就拿上筷子哼哧哼哧往嘴里送。
听见碗筷不停碰撞的声响,李暮色只是冷声交代一句:“日后进食之前,洗手。”
“知道了。”
甄灵跟着师傅都是过着吃糠咽菜的拮据日子,鲜少吃顿肉,眼下全是好吃好喝,她眼里便只有吃的东西,再想不起李暮色对她的种种作恶。
而且小二说的招牌也并非诓人,烧鸡鲜嫩,酱牛肉入味且有嚼劲,至于肉包子多是肥肉,什锦汤正好清淡解了它的油腻,甄灵吃得眉开眼笑。
直到几盘全空,撑得打嗝的她转身面对纹丝不动像睡着的李暮色,低声道:“那个李暮色,虽然你不吃东西也不饿,但有思她不知晓你的来历,往后路上也会遇见些人,你能否……装装样子多少吃一点啊?”
话刚落,那如羽扇的睫毛便缓慢向上睁开,眼尾狭长的眼睛带着点点慵懒,看着不再是寒厉,李暮色回了她俩字:“可以。”
只有像个寻常人才能方便打听事情,也不易引起别有居心的人注意,李暮色没理由不答应。
吃饱喝足也没被要求闭嘴,还接受了她的提议,甄灵乐得收不住笑,“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裁布做衣裳也怪麻烦,早些去还能早些回来。”
随后,她又拿出怀中的玉杯,盯着喃喃道:“我也想去问问玉器铺的掌柜,看知不知道它的做工来历。”
两人各有事忙,出了客栈,甄灵先随李暮色到布庄,挑了两匹鹊羽和瓦青,绣娘量好身形尺寸后却告知甄灵,最早也要在明日酉时才能交出货。
甄灵只好当起传话筒,问身边冷到骇人的李暮色,“等不等?”
“等,顺道让她们给你也做两身。”
“真的假的!”原以为又要被训的甄灵像捡了宝,不敢置信问道:“为什么要送我衣裳?”
李暮色往旁边的木架子走去,用剑鞘挑起一块黑纱,“我讨厌脏,你跟着我得勤换衣。”
居然是嫌她脏!
甄灵抬左手看看,又抬右手闻闻,心道:还好吧,哪有很脏,顶多有点汗味。
不过既然李暮色主动说要送她衣服,那她干嘛不收,心情立马阴转晴,笑着要去挑艳丽好看的布。
“不必选,就用我挑的那两匹做。”
太阳转瞬被更浓的乌云遮住,甄灵嘴角的笑蔫了下来,“哦。”
而李暮色正在让绣娘替她把黑纱缝在斗笠上,丝毫没在意过她的反应。
挑好布付完定金,两人又进了家玉器铺,只可惜店掌柜没在,留下个守店杂役,甄灵给他看杯子,光说好了,别的啥都看不出来。
李暮色一路闻了太多难闻的混杂人气,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冷道:“回客栈。”
于是两个人又折返回迎客来。
并且难闻的气息仿佛浸满全身,如影随形,李暮色上楼就吩咐小二打些热水,她要沐浴更衣。
甄灵站一旁默不作声看着,等小二提了四五桶水上来,她才声如蚊蝇地问:“我是出去等你洗好了再进来,还是……”
“转过去。”李暮色没让人出门,因为她需要清新好闻的气息来让自己静心,随后褪下衣衫,走进浴桶,一瓢水一瓢水往身上浇。
耳边很快响起水声,鼻尖貌似也闻到了水润的湿气,甄灵没守着谁沐浴过,哪怕是和她最好的金月都没有,师傅在世时更是三令五申教导她:“女孩子的身体切不可随意给外人看,要顾好了,这是和你命一样珍贵的东西。”
因此更不知该把眼睛放哪里,她想看窗外的景色,抬头瞧见窗户关着。
她想坐下,但椅子又在几步远的桌子旁,最后未免惹李暮色不高兴,只得干愣愣当根木桩子出神。
屋里的水汽随着浴桶里的热水增多,变得潮湿朦胧。
而淋过热水的瓷白肌肤却清晰瞧着变了颜色,变成淡淡芙蓉粉,连着瞳孔都不再是先前的无神空洞,仿佛落进了几颗珍珠,有了一点光亮。
但再往下看,色彩又不再统一,甄灵只见李暮色的锁骨和手臂上露出好多深浅不一的伤痕。
虽已愈合,看着却还是觉得好痛。
她也并非故意盯着李暮色的双肩和双腿看,是那人从浴桶走出来后,就站面前问她:“包袱里,可有干净衣裳?”
关注官方微信公众号, 方便下次阅读
(微信中长按识别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