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猢狲正睡在房梁上。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尤其是在闹了个大动静之后,他觉得自己更有必要注意安全。
不过眼下还没到入睡的点,他只是闭着眼在考虑些事情。
既然已经把任是非受重伤的消息传了出去,接下来余天游没道理不现身;同时又让人把自己这方伤亡惨重的情况上报给了姚千波,对方应该暂时不会想到是自己搞的鬼。
不,不是自己。
鬼猢狲咧开嘴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既然是某人找上自己的合作,出了事当然也应该是对方负责。
不过眼下看上去倒也暂时没什么问题,那个人的心思果然不容小觑。
鬼猢狲翘着腿晃了晃。
现在姚千波一天到晚跟着成怀转来转去,也不见他回千魔宗,自己明面上也没什么任务,难道就只能等着那人下一步的指令?
妈的!
他越想越不甘心,一咕噜坐了起来。
本来还以为进了千魔宗后能趁机从姚千波那儿偷个一招二式,没想到进去还没几天就被喊出来做事情,虽然找到成怀了吧,又有个屁用?!还不是像赶虫子一样把自己赶边上去了?
他奶奶的,光给别人做事,一个屁的好处都没捞到!
哼,要是那人也敢耍老子的话……
鬼猢狲的神色暗了几分,但转念一想,又轻轻松松的躺了回去。
骗就骗吧,到时候可别怪老子把你的那份也抢了过来。
*
“你的意思是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客栈的另一个房间,有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年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易清尘道:“没错,现在消息杂乱,又是茫茫人海的,若是主动寻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鬼猢狲,既然他会放消息,那我们也依样画葫芦,等着他上钩就是了。”
何清宴点点头,他说的有道理。
“不过要让鬼猢狲能咬上这钩子,这投下的饲料可得好好想想了。”
易清尘沉吟了一下,道:“你还记得当初在乐宁县的时候,鬼猢狲是跟随姚千波一起出现的吗?”
“当然!”
何清宴立刻站了起来,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嘲笑自己是“猪头”的鬼猢狲。
一想到这儿,他便气得微微涨红了脸。
然而易清尘却道:“现在一想,当时的场景却有些奇怪了。”
“怎么?”何清宴一愣。
这里头的有什么缘由他自然是不如以易清尘了解的清楚,便坐下来听他讲述。
“鬼猢狲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但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若是要加入千魔宗,他早就可以去投奔了,何必等到成怀出来这个点上?”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何清宴惊讶的看向他。
可这么一想,岂不是又有什么阴谋了吗?
易清尘没有明说:“而且鬼猢狲他自知坏事做尽,也不曾像在乐宁县那会儿一般如此嚣张的出现,但自从投奔了千魔宗,他的行事风格反倒跟之前大有不同了。”
“难不成是千魔宗给了他底气?”
易清尘也犹豫着,毕竟一开始鬼猢狲能跟在姚千波身边,这便说明他已经引起了千魔宗宗主的注意,而且现在又被派出来做了其他任务,足以见得他在千魔宗内有了一席说话之地。
不过千魔宗那么大,怎么就单单拎出了个鬼猢狲?
两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
“啊!”何清宴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这么说来,最近才加入千魔宗的人好像也不少呢。”
“不少?”易清尘皱了皱眉。
“是啊。”何清宴解释,是之前阮舒还在京城的时候听到的消息。
不过当时自己也没在意,现在拎出来一想,却觉得奇怪了起来。
易清尘听到他的说法,不仅沉思了起来。
就在烛火明暗交际之时,他终于道:“如果是这样,恐怕绕不开几年前的事情了。”
“为什么?”
现在千魔宗势力的扩大怎么会和以前扯上关系?怎么还得翻个旧账。
“大概是五六年前,姚千波曾经在千魔宗宗内受了重伤,这件事以前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宗内出了叛徒,但是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人压了下去,不准他人议论,否则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何清宴听他压着声音说话,仔细一想,心头也不觉毛了起来。
“你是说,这次千魔宗的招兵买马,很有可能是当初那个背后那个叛徒的手笔?”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易清尘捋着思路,“姚千波当时受了重伤后便闭关修炼,而现在又能重出江湖,说明那几年间叛徒并未得手;既然姚千波又出来了,并且找到了旧友成怀,若是那人心里着急,少不了趁着成怀作乱的时候自己也浑水摸鱼。”
“有道理!”何清宴跟着一想,越发觉得说得通了。
“所以说,这时候才投奔千魔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被那个叛徒收买了的人!”
易清尘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猜测总是要被验证的嘛。”何清宴也激动了起来,“这么说来鬼猢狲还不得不抓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也有了个猜想:“如果说鬼猢狲一开始接到的任务真的是要杀了任是非,但因为和叛徒走在了一起而没有下杀手,打乱了姚千波的计划的话……任是非岂不是并没有性命大碍?!”
“这个……”易清尘也不好立刻下结论,“不好说,毕竟不杀一个人的说法也很多。”
他给了何清宴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后者一怔,是啊,毕竟缺个胳膊少条腿那不也还活着吗?
这么一想,他又急了起来。
“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把鬼猢狲给引出来。”
“假设你的猜想正确,那么姚千波让鬼猢狲杀人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余天游,现在江湖中并没有传出两方对峙的消息,他们很有可能是想让任是非被杀的消息传到余天游耳中,让余大侠自己站出来。”
“然后由暗转明!”两人异口同声道。
何清宴眨了眨眼,原来余大侠并非提剑就杀了过去,他也是在暗处观察成怀的动向吗?
“不愧是余天游……”易清尘感慨着,前辈必定也是考虑了种种,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非是莽夫行为啊。
何清宴咬牙道:“不管鬼猢狲暂且不杀任是非的原因是什么,既然现在人人都说任是非被杀了或者重伤了,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再来瓮中捉鳖!”
两人相视一笑,决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
“真的假的?任是非没死?!”
“不是说他重伤了吗?”
“哈哈哈哈我就说吧,余天游的徒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给杀了?”
“是真的,有人亲眼看到任是非杀光了那群千魔宗的贼子,然后就离开了。”
“哈哈好!”
“……”
这一日,盘州的酒楼茶肆、街头巷尾,凡是有江湖客的地方,便都在讨论这一话题。
就连巷子尾的几个乞丐也在津津有味的说着任是非。
“妈的,我先撒个尿,等会再来。”
“哎你快点啊,还等着结尾呢。”
见讲述的那名乞丐站起身,剩下三个还蹲坐在地上的乞丐立刻催促他。
“赶紧的赶紧的!”
“这他么不是脱裤子放屁嘛,你直接在这儿弄弄不就行了?!”
“你懂个屁!”
乞丐提了提破破烂烂的裤腰带,大摇大摆的绕到了另一边。
本来倒是没必要绕开其他人,但他就是想让人等着。
舒坦!
乞丐哼着小调子,正想解手时,突然背后一凉。
“你你你是谁?”
他颤颤悠悠的扭过头,看到了一个银光闪闪东西。
“别废话,你刚才说的是从哪里听到的?”
“什么话,我刚才说什么了?”乞丐脑子一片空白。
“任是非。”后面的人不耐烦的挤出三个字。
“哦哦,这个……这个说的人多了,我也是路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乞丐便觉腰间一阵剧痛袭来。
他张嘴就想喊,却被人点了哑穴。
“现在可以说了吗?”
乞丐拼命点着头。
等可以再次开口时,他立刻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说的,大人要不去老张家的茶馆子里找找,听说好多人在那儿说这事呢。”
“嗯?”
“就在城门口,城门口边上,真的,我不敢骗你!”
然而还没等乞丐再哀求些什么,脖子上便一热。
他后知后觉的摸上脖子。
“你……”
只说了一个字,他便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
在距离城墙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家茶馆,人满为患。
“老张,你今天生意也太好了吧!”
“哈哈,这不都是托了大家的福嘛。”
“诶,早上说任是非没死的人呢?怎么不见他人了?”
“哦他啊,好像也是个走江湖的,前两天刚路过这儿,说是今天要急着赶路,就先走了。”
“嗐,那我来迟了,还没听完呢。”
“不就是这一件事吗?你还想听出个什么花?”
“我这不是耳朵痒吗?对了,那人走远了没啊?”
“可能还在客栈里,就是东边那家,你要是想去问就去问,没准还赶得上。”
“哈哈,我就随口一问……”
听着茶馆里叽叽喳喳的声音,角落里的人一口饮完了茶水。
“鬼猢狲这个废物。”他面色不善,“这次就先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