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邓朔贴上来的鬼脸——白廷玉直直地望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瞳、带着浑浊的底色和渗人的血丝。
“哥？今天醒的好早，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呢。”邓朔用一如既往的柔和的语调叫着亲昵的称呼。
随即冷不丁地突然靠近，掐住白廷玉的脖子：“别害怕我啊老婆。”
白廷玉本就是个怕鬼的，此刻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是真的被吓到了，看着他直冒冷汗的样子，邓朔笑眯眯地收回了手。
“我不会伤害你的哥。”
“放心，我永远爱你。”
看着白廷玉吓傻的样子，邓朔有些懊恼，可他不得不承认，那种从自己身体深处，像是从骨缝里透出的兴奋感，正一点点将他蚕食。
他还想要更多。
自从变成鬼之后，他能感觉到自己变了，变得越来越偏执，只想一味地跟从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做事，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
这种情况在发现自己喜欢白廷玉后尤为严重。
那时的邓朔脑子里充斥着一个想法：要永远和白廷玉在一起，永远……
怎么才能永远在一起呢？
要把他，一直、一直困在自己身边……
要让他知道自己的本性后也不会，或许应该说是，不敢离开自己。
起初残存的一丝作为人的理智抑制住了邓朔的这种想法，可随着和白廷玉越来越频繁的接触，导致自己身上的能量不断增强，鬼气也愈来愈重，人性也越来越淡化了。
初现之后，邓朔意识到自己对白廷玉的可掌控力提升，这让他的鬼化速度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
白廷玉觉得邓朔最近经常说奇怪的话，例如一句：“我会陪着你的哥，永远。”搭配上男鬼扯起的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这笑容如寒夜的冷风，直直钻进骨髓，冻得人血液都要凝固。
黏腻，阴冷，像在冬日穿上一件厚重的湿外套，如果想要脱下，就只能连皮也撕扯下来。
直到早上睁开眼，对上那双犹如两潭深不见底墨池般的眼睛，白廷玉才突然记起：邓朔本质上其实是鬼。
鬼是什么样的？是哀怨，是执念，是善恶不定，也是喜怒无常。
或许那时看见的，才是真正的邓朔。
白廷玉心里不禁一阵阵发冷，他害怕这样的邓朔，害怕这样特别“鬼”的邓朔。
……
“廷玉？”听见身后的叫声，端着饭盒的白廷玉扭过头去寻找声源。
邓筝拿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饭向白廷玉走来：“你怎么，换风格了？倒像是邓朔会喜欢的搭配。”
闻言白廷玉一愣，想起现在每天除了早饭，邓朔还会把要穿的衣服放在床边，自己图个省事，通常拿上就穿，现在经过邓筝提醒才发现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只不过不是他原来的穿法了。
又见邓筝挑眉闻了闻：“还喷上香水了白医生？”
这个白廷玉真是要喊冤枉了：“没喷香水啊姐，你闻错了吧。”说着还在自己身上深嗅了两下，发现好像确实有香味，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好了好了，喷就喷吧，不过干咱们这行，你最好戒掉这个爱好。”说罢不等白廷玉反应接着问道：“邓朔他，最近怎么样？”
想到那只愈发阴森的男鬼，白廷玉抿了抿嘴违心地说：“还不错，倒是没什么暴走的迹象，不过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去投胎？”
邓筝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挑了挑眉：“怎么？你舍得他走？”
“什么意思？”白廷玉大脑有点宕机。
“情侣风格，爱心便当，亲密接触。你们还没在一起？”邓筝看起来似乎更迷惑。
白廷玉一脸震惊：“姐，那是因为小朔最近在照顾我，而且你要开放也不能开放到这个地步吧，先不说小朔是个男的，他现在甚至是只鬼。而且他从小和我不对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能这样和平相处已经很好了，我只把他看作弟弟，我借了他的阳寿当然要尽可能地去帮助他了。”
邓筝噗嗤一下笑出声，用食指点了点白廷玉的脑门：“男的怎么了？你姐我可不搞老封建那一套。小朔虽然说是鬼，但你不是能和他正常接触吗？所以姐才会以为你俩……得得得，那以后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告诉姐，姐帮你留意留意。”
嘴上是这么说，可邓筝心里却是门儿清，自己弟弟就是喜欢人家，不然就凭他那臭脸臭脾气，指望他去照顾人？
“不用了姐，毕竟已婚的谣言已经散播出去了，这边不提倡当渣男的哈。”说着白廷玉展示了一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行为惹得邓筝又是一笑：“快吃饭吧。”
……
下班之前，白廷玉再次收到了牧宁的邀约，又是放假前一天，熟悉的时间，熟悉的饭局，熟悉的配方。
不过白廷玉最近总觉得神疲乏力，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他给自己下了气虚的诊断，正打算把药喝起来，由于没什么精力赴约，就拒绝了邀约。
牧宁死缠烂打非要见面，白廷玉没法，只好说了一句：“那你来我家吧。”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
就当白廷玉以为电话被挂断时，牧宁的声音传出来：
“那你先好好养病，咱们下次再约，我正好接到个案子，就先这样啊，拜！”
“毛病。”他无语地看着被挂断的通话记录。
回到家后，看着被邓朔收拾整齐的客厅，白廷玉有点心虚地伸出食指挠了挠鼻尖：“那个，小朔，你呆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没到投胎的标准吗？”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把白廷玉猛地拖到卧室后甩到床上，紧接着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他想说什么，可嘴被牢牢堵住了。
男鬼的轮廓逐渐清晰，先是宽阔的肩膀，再是低垂的头。
邓朔慢慢抬起头，嘴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眼神却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哥开始烦我了吗？”
白廷玉用双手抵住身上人的肩膀，冷，毫无生机的冷。
“不是，主要是对你没什么影响吗？还有……”白廷玉看了一眼身上的鬼接着说：“还有就是，我们两个每天亲来亲去，你不觉得很、很别扭吗？”
“为什么会觉得别扭？”邓朔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啊？哪有兄弟之间天天亲嘴的？”白廷玉觉得对方有点过于平静了。
“而且，今天姐还误会咱俩在一起了，太无语了。”他又接着吐槽了一句。
“不是兄弟。”邓朔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他，瞳孔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像是在等猎物落入陷阱。
卧室里的灯没开，在黑暗中，邓朔的皮肤透出一种极致的白，让本就因为他下降的室内温度仿佛又低了几度。
白廷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冰凉的触感顺着肌肤蔓延开来，惹得他躲了两下：“诶，你别……”
那滑腻的触感却紧咬住他不放，脖子，锁骨，胸口，终于在到达小腹的时候上方传来一声惊恐的质问：“你要干什么？！”白廷玉想把邓朔推开，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反摁住双手。
“哥，我好喜欢你，和我做吧。”邓朔依旧保持着温柔的语调，好像刚才做出失礼行为的另有其人。
“小朔？你先放开我，你想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对不对？你以前最讨厌我了。”白廷玉感觉自己的喉咙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声音打着哆嗦，尾音不受控制地发颤，他的恐惧正从声音里往外冒。
“这样是不对的，小朔，你先，先放开哥好不好？”他耐心地哄着压制他的男鬼，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用。
“我没有做错什么啊哥，倒是哥为什么想赶我走呢？还向姐否认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为什么要和牧宁一起吃饭？为什么要邀请牧宁来家里？为什么要帮周萌萌撑伞？为什么要对着刘昆笑得那么开心？嗯？”说着邓朔低头在身下人沾着涎液的下嘴唇轻轻舔了一下：“好甜啊宝宝。”
白廷玉脸色爆红却又很害怕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哥，你的人生就是我的，没有我你怎么可能会过得好呢？”邓朔轻轻地笑着：“我不会放你走的。”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被说出来，却重重地砸在白廷玉的心上，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邓朔伸出另一只手，指腹重重地摩挲着白廷玉的脸，微微俯身，带着寒气包围住紧锁眉头的人，呢喃似地缓缓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永远待在我身边。”
白廷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因为被逼急了，他猛地挣脱开身上的手，慌乱中跌下床，连滚带爬地朝房门口的方向移去，深深的恐惧将他笼罩，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再给他一次就机会，白廷玉死都不会再问出那个问题。
直到一口气跑出房子，坐上拦下的出租车后，白廷玉才发现衣领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才的一幕幕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着。
回过神，白廷玉发觉此刻自己的狼狈，庆幸摆脱了发疯的鬼，却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去哪儿啊您？”出租车司机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