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廷玉以为芝芝在叫照片上的邓朔,刚想找个借口搪塞为什么照片是黑白的,下一秒就听见芝芝说:“舅舅,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瞬间僵住,手中的笔“啪”地坠地,他却浑然不知,嘴唇微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芝芝,告诉廷玉舅舅,你看到什么了?”白廷玉慢慢蹲下与芝芝平视,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是、是舅舅,他身上好多血,舅舅的大腿上也流了好多好多血,脖子上还有好大好长的一条疤,廷玉舅舅,我、我害怕。”说着芝芝靠近白廷玉将脸紧紧埋到他的怀里。
白廷玉一边哄着芝芝一边大脑飞速运转,他是见过邓朔遗体的,芝芝所说的确实对的上,邓朔的死状也的确够惨,芝芝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所以能看得见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放低声音轻轻对芝芝说:“没事的小乖,廷玉舅舅在这儿,刚刚是不是看花眼了呀?廷玉舅舅不是说了吗,你舅舅现在在另一个世界呢……”
“廷玉舅舅,我舅舅是不是死掉了?”芝芝打断了白廷玉的话。
始料未及的,白廷玉愣了一下,因为他确定邓朔的葬礼没有让芝芝去,邓筝他们也有意隐瞒,难道是小朔自己告诉芝芝的?
他冷静下来温柔地问道:“嗯?芝芝为什么这么问?”
只感觉怀里温热的小身体拱了拱后,稚嫩的声音响起:“我们班上浩浩的奶奶前几天去世了,他的爸爸妈妈告诉他奶奶先去另一个世界等他了,所以廷玉舅舅,我舅舅是不是也去世了?”
听见小朋友的话,白廷玉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扭头看了一眼厨房方向,见房门紧闭,接着说:“我们芝芝可真聪明,你舅舅他,确实是……”
后面的话白廷玉不忍心再说下去,这时候芝芝闷闷的声音传来:“那舅舅是不是很疼?他、他的伤口好大好深,身上还到处都是血。”
话说到一半,传来了小孩儿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不久白廷玉就感觉自己的领口被打湿了,洇洇的贴着他干燥的皮肤。
白廷玉默默抱起芝芝坐到沙发上,耐心的等着小朋友哭完后递上纸巾:“你舅舅他不疼的,不疼的小乖,廷玉舅舅是医生,相信我。”假如邓朔在被撞击的那一瞬间就失去意识,那他确实是不疼的,白廷玉没骗芝芝.
但是,如果邓朔……他不再往下想。
小孩子的精力是有限的,不一会儿白廷玉就发现芝芝在他怀里睡着了,正巧邓筝出来喊他们吃饭。
白廷玉小心的把小孩放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便去和邓筝一起吃饭。
正在盛饭的邓筝看见白廷玉单独隔出来一份放到了邓朔遗像前,欲言又止。
两人吃饭的时候,白廷玉把刚刚的情况告诉了邓筝,邓筝听完后十分吃惊,惊喜于女儿的聪明却又担忧她因这份聪明吃许多苦头。
“邓朔真的在这儿?”
白廷玉吃饭的手顿了一下,眼见瞒不住,只好把他和邓朔的计划告诉邓筝,末了还补充一句:“应该是因为芝芝年纪太小了,看见也正常。”
邓筝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爸妈他们的,也请你,帮帮邓朔,让他、让他早日投胎,早点解脱。”
“放心姐。”
……
送走邓筝母女后,白廷玉对着空下来的屋子说:“下次你注意点,别往芝芝跟前凑。”
回应他的是一个冰冷而绵长的吻。
邓朔的唇触上的那一瞬间,仿若裹挟着霜寒,冷意毫无阻隔地渗进他的每寸肌肤。这个吻漫长到好似时间都已经停摆,四周静谧的只能听到白廷玉的呼吸和心跳声。他下意识地瑟缩,换来是唇齿间更激烈的索取,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就在白廷玉终于被这激烈的吻亲的无力招架两腿发软的时候,身后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突然从后面揽住他的腰,眼前一张熟悉却又苍白的帅脸猛地出现在眼前。
“唔……邓……!”
邓朔不由分说地把白廷玉狠狠拥入怀中,他扣住白廷玉的后脑勺,继续加深这个吻。白廷玉的胸脯剧烈起伏,想要大口吸气,却被吻得密不透风,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脑袋因为缺氧而开始发懵,眼前也有些许模糊。
“笨蛋,怎么不会换气啊?”终于,邓朔放过了那两片红肿不堪的唇。
白廷玉的嘴唇像熟透后被挤烂的浆果,汁水仿佛随时都会溢出,亮晶晶的唾液牵丝挂在嘴角更显得可怜兮兮。
顾不上自己的嘴,白廷玉不可置信地看向邓朔:“小朔你!我、我怎么能看见你了!”
邓朔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一张一合地唇上,像是被磁石牢牢吸引,眼神里的贪婪如同春日疯长的野草,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那炙热地,目光好似要把白廷玉拆吃入腹。
面前的人浑然不知,只是一味的寻求答案:“小朔?小朔?有在听我说话吗?”
邓朔喉结剧烈滚动,眼神里的欲望被克制取代,深吸一口气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哥,你忘了我们这次亲了多久吗,但是这种现象只能维持一会儿。”
白廷玉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一具冰凉的身体覆上来,把白廷玉拥入怀中,刚想挣脱,就听见男鬼说:“哥,我很痛的,特别特别痛。我的腿感觉要断了,脖子的伤口让我呼吸不上来,脸上像是有虫子在咬。哥,你疼疼我,行吗?”
这已经是白廷玉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他觉得自己真是欠邓家的,哄完小的哄大的。他回抱住散发着寒意的身体,柔声说:“你的家人都很爱你,你很幸福,不要再难过了,好吗,都已经过去了。”
白廷玉感觉自己的心脏又酸又涨,他好难过。
“哥,还少一句。”邓朔察觉到了柔和声线后轻微的颤抖,他知道白廷玉在心疼他。
“什么?”白廷玉被勾起好奇心。
只听邓朔用极具欺骗力委屈巴巴的声音投诉:“哥没叫我小乖。”
“噗,请问今年贵庚啊,小邓总,你可是大老板诶,怎么和小孩子争宠?”白廷玉被成功逗笑,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罪魁祸首却没善罢甘休,继续道:“哥也是我的家人。”
白廷玉瞬间明白了邓朔的意思,他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硬着头皮接话:“当然了,我是你哥嘛,在你讨厌我之前比亲哥还亲。”
眼见邓朔还想说什么,白廷玉觉得一直被别让人提醒自己是人家老婆这件事也太尴尬了,所以他赶紧转移话题。
“好了说正事,刚才说的你听到没有,不许再在芝芝面前晃悠了,你今天把她吓坏了。不过话说回来,芝芝说你浑身都是血和伤口,和你刚出车祸时一模一样,怎么我看到的只有疤?”
邓朔无奈地咽下一口气:“因为我也没想到那小丫头能看见我,当鬼了都,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啊,我就维持着死亡时候的状态,现在是为了见你专门耗费了一些能量打理了一下自己。”
白廷玉一听,瞬间表示不赞同:“别啊,别把能量耗费在那些没用的事情上,我又不害怕,别忘了你哥可是医生!”
“那我恢复原来的样子?”邓朔犹豫地问。
白廷玉催促:“快快快。”
一瞬间,眼前的男鬼换了另一幅模样: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身上皮肉外翻的伤口,脖子上狰狞的致命伤——和车祸那天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搭配上邓朔比那天更白的皮肤,还透着隐隐的青灰,薄的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如同腐败的树根,黑红的血液从伤口不断渗出,汇聚在一起,顺着他的身体流淌,“啪嗒、啪嗒……”在脚下形成一滩浓稠的血泊。
邓朔缓缓向白廷玉靠近,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只见白廷玉脸上的血色褪去,变得如纸般煞白,双手紧紧揪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感觉自己双腿软的像是灌满了铅。
邓朔突然明白过来,白廷玉怕他,准确来说应该是怕鬼,而他邓朔,一款很标准的男鬼。
白廷玉正在努力克服恐惧,拼命想该怎么办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空,伴随着邓朔缥缈的声音响起:“时间到了哥。”他瘫倒在沙发上。
完全是生理性恐惧,怎么办呢?白廷玉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解决办法,只好先去睡觉,没办法,明天还上班呢。
当躺在床上的白廷玉意识涣散将睡未睡的时候,脑中忽然又想起了那几声“啪嗒、啪嗒……”
“原来那时候就在了吗……”迷迷糊糊说完这句,白廷玉彻底陷入沉睡。
床上,他看不见的另一侧,男鬼定定地盯着熟睡的人,用失去活人体温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额头、眼睛,嘴唇……
“怕鬼可以,怕我,那可不行啊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