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手眼通天
季府这边同样得到了“慈姑死在大理寺牢中”的消息,沈青玉会发难这件事已经是毋庸置疑了。季思坤站在一旁还有些发冷,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平心而论,他并不想慈姑死了,季思衡是他的弟弟,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他是有名的季家小公子,虽然不务正业,每天约着三五好友游东逛西的,但他本性纯良,经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季思坤没少在他后面帮他擦屁股。
可这看起来最热情的人,其实恰恰是最冷的,好像永远都是开朗乐观的,但心里总有一块捂不热,父亲让他科举,他不读书,他要习武,父亲不准,他也没有反抗。
后来认识了慈姑,他终于活起来了,他有喜怒哀乐,他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季小公子了,他终于有了想法,他开始真真正正的反抗,他挨了家法、跪了祠堂,将手里所有的人派去保护慈姑,季思坤从来没有看过如此鲜活的他,也从来不知道其实众人眼里无所事事的季家小公子,竟然结识了这么多的能人志士,天机阁的人都奈何不了。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季思衡是为了他,为了他的世子之位稳固,所以一直在藏拙。
季宏放倒是看得清,这个姑娘的死,只是挑起来战火罢了,正如柳星源所说,现在更主要的是他怎么把季家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思坤!”季宏放摆摆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季思坤将事情一一说与他听,季思坤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爹你是说将‘慕家小姑娘曾经因为婚事找慈姑对峙’这个消息放出去?”季宏放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这样才能让我们从大理寺的这个案子里面摘出来。”
季思坤有点不太敢,“这消息放出去,我们摘出来了,慕家不就死定了吗?那两家的婚约不是就不作数了吗?而且……”想到之前有一面之缘的慕迟卉,季思坤有点狠不下心,“这个消息放出去了,慕家那个小姑娘以后的婚事可就困难了。”
季宏放都快气死了,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关键时候总是优柔寡断的,“妇人之仁!这时候还管什么慕家不慕家,婚事不婚事的!没了一个慕家,柳如还在苏家,你妹妹思思不也嫁给沈家了吗?”他实在忍不住一脚踹过去,想到沈如让柳星源传的那些话,他更有信心,“你想想啊,慕家一失了势,就会想着加快和苏家苏陌染的联姻,这样苏陌染嫁过去,柳如不就更快得到苏家的掌家权了吗?”
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现在明面上柳如在季家是掌权的,实际上管家权还在苏陌染手里,圣上对慕云升那个宰相未必没有忌惮,但是苏靖怀的分量可是不一样,这老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你们看不清楚,我可看得清,长远来看,太子少傅的名头可比一个宰相有用多了。”
季思坤点点头,他一直知道自己资质平庸,不擅长心计,所以一向很听父亲的话。“只能对不起了,慕家的小姑娘。”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还有,一会帮我把管家叫来。”又想了想,季宏放摇摇头,“不不不,还是你亲自去吧,帮我给沈青玉带个信,他一个大将军,我一个四品小官何德何能让他动手,杀鸡焉用牛刀,宰相这个位置更适合他。”
“爹。”季思坤的声音有些哑,“你说……小弟知道这件事情了吗?要不要……”季宏放冷了一张脸,“怎么?知道了还能怎么样?殉情不成,要不是那个逆子!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哼!”季宏放如今对这个儿子的怨气颇重,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到,“早去早回。”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把季思坤赶走了。
季思坤看老父亲心情不爽利,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备了礼往将军府赶,沈将军不在府中,想着明天就和慕家撕破脸了,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季思坤将礼留下,把父亲的话一五一十转述给管家,那管家笑容满面礼仪周到,把季思坤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季思坤有点摸不着头脑,沈青玉这是有意交好?
待他走后,管家赶紧往书房跑,“老爷老爷!老爷!”
书房里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怀中搂抱着一身粉衣的女子,她上半身的衣衫已然半褪,漏出白皙嫩滑的肩膀,下半身隐在书桌下,随着撞击,粉色的衣衫轻轻晃动,腰肢好似支撑不住,她将手拄在书桌上,男子有些不满她的体力不支,加大了撞击的力度,她的手只得再次攀附上去,像一条风雨中飘摇的小船。那男子身高足有八尺开外,身形魁梧壮硕,恰似一座巍峨的小山。他的胸膛宽阔厚实,那两条臂膀粗壮有力,肌肉如虬龙般盘绕,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张国字脸,轮廓分明,浓眉之下,双目炯炯有神,虽然看上去有些年龄了,但他的头发乌黑浓密,此刻全散下来,几缕发丝随风飘动,更添几分英武之气。
随着女子的尖叫声泄了气,他大手一挥用毯子将两人都裹了起来,颇为不满地喊道:“叫什么?!你家老爷我还没死呢!”
管家走进来笑着说道:“老爷老爷!季家果真来人了!”
“来的是谁,说了什么!快快跟我一一道来!”沈青玉站起来,那管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榻上裹在毯子里的人,沈青玉这时才想起来这还有个人呢,“去里屋穿戴好就走吧,老爷晚上再来疼你。”
“是。”毯子里传来柔柔的一声,女子裹着毯子连脸都没漏,极为懂事地往里屋走去,不出一刻就穿戴整齐走了出去。
管家这才将季思坤来了之后做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好好好!”沈青玉抚掌大笑,“哈哈哈,军师果真神机妙算!竟然真的就借这么一个小小的书肆掌柜扳倒了宰相。”
“老爷,还没倒呢!”管家怕沈青玉得意忘形,“只是说咱们可以一同将这件事嫁祸给慕家。”
“项华,这你就不懂了!更重要的是,我还没来得做,这个叫慈姑的女子就死在了大牢里,说明了什么,说明弄死这女子的人是圣上的人啊!”沈青玉越说越高兴,“军师说得对,皇上已经忌惮慕家许久了,就缺一个契机,如今这个契机我们提供给他!他一定心里给我记上一功,这样一来慕家倒台是早晚的事。”
他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感,“痛快啊痛快!我当年想把我的女儿嫁给慕家一个,慕云升那个老儿竟然拒绝了我,如今可算是报了仇!还能破坏季宏放的计划,让他赌沈如!”
项华有点担心,“老爷,军师说皇上忌惮慕家,可慕云升只是个宰相,这样说来老爷你可是天策上将,皇上亲封的正一品将军,掌管望北军兼任大理寺卿,不是更招忌惮吗?如今这样会不会被人一箭双雕了。”
沈青玉面色阴沉,一双眼眸充满杀气,看得项华心下一寒,“军师说我只有两个子嗣,且都是女儿,所以相比我他更忌惮慕家。”
沈青玉膝下子嗣不丰,到现在也没有长子,沈青峰亦是如此,两兄弟都只有两个女儿,起名为沈梅、沈兰、沈竹、沈菊,沈老爷子怕沈家断了根,所以掌家权一直由生育了两个男孩的沈如掌管。
知晓自己说错了话,项华赶紧跪下来,毫不迟疑地扇了自己两个巴掌,“老奴该死。”
沈青玉面色稍缓一些,“起来吧。”他疾步走向书房外,说来这次送来的女子据说把过脉,军师说得对,当下最要紧的事,是赶紧生出来个男孩才对,不然这偌大的家业还真的给了沈如不成?
玄武朝的上朝时间为戌时,天已大亮,喊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满朝文武就几件无关痛痒的事儿讨论了一番。
金銮殿的龙椅之上,端坐着当今圣上。他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绣着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似要腾空而起,彰显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他的面庞轮廓分明,犹如精心雕琢的美玉,额头光洁饱满双眸狭长而深邃,幽黑中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剑眉斜飞入鬓,犹如两把利刃,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凌厉与果敢。那一头乌发整齐地束在金冠之中,金冠上镶嵌着的各种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更衬出他的尊贵不凡。
今天的早朝没什么事儿,大内总管站在一旁就等着喊上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正在此时,沈青玉正了正衣冠,斜跨一步,“臣请罪,臣监管大理寺不力,请皇上责罚。”
龙椅上的皇上可算提起来点精神,“哦?爱卿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大理寺在你的监管下井井有条,我一向放心。”
沈青玉扑通一声跪在金銮殿上,“臣虽尽心竭力,但无奈有人手眼通天,防不胜防啊!”
皇上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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