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宏放声音低沉,“我说苏家怎么可能出手?我与慕家联姻他虽看不惯,但也不至于出大力气阻挠,另外一队人马怕不是苏家的人,而是你弟弟的人吧!”
季思坤不做分辨,只道了一句,“请父亲责罚。”
天色稍晚的时候,独自在季家祠堂跪着的季思衡听到门开的声音,头也不回地问:“带了酒吗?”
“娘亲偷偷给我带了坛。”季思坤走到他身边撩起衣摆和他一同跪在牌位前,手上拿着两只酒杯和一坛酒,他细细地斟酒,生怕谁的碗里少了多了。
两兄弟不再说话只一碗接一碗饮酒,“哥,你明天帮我去大理寺看看吧,不求别的,她活着就好,她活着,我就娶慕迟卉。”
季思坤的手抖了抖,没回他的话,只是埋怨道:“就怪你,我这一分神,这碗酒就多了,我要这碗。”
“好。”
慕家比起鸡飞狗跳的季家显得平静许多,慕浪止刚把他派尤大去找麻烦的事情交代完,就有人来通禀说那个小姑娘被抓进大理寺了,慕云升手里的龙头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呵道:“谁干的?”
两兄弟在下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慕云升声音越发低沉,“别告诉我跟你们俩无关。”慕风平上前一步急急分辩,“确实与我无关呀父亲,这事情若是捅到大理寺反倒复杂了,我决计不会如此。”他刚说完,慕云升就将目光投向了慕浪止,慕风平也看向兄长,眸子微闪,目光探究。
慕浪止后知后觉的看着两人,手指疑惑的指向自己“我???看我干嘛???”他的声音突然尖细起来,“我又不是官员,朝中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参与,我顶多能找两个地痞去给她添些乱子关她几日,跟大理寺有什么关系。”慕风平将目光转回来,“难不成是季家?”
慕云升摆摆手,“季宏放那个老匹夫是不太敢做这种事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就更添新罪了。”慕风平思索了一会,脑海中的一个想法让他遍体生寒,“父亲!你说会不会是沈家?”
“沈家?”慕云升没跟上他的思路,“沈如还是……沈青玉!”慕云升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龙头杖颤了又颤。
慕风平见他思索到了其中关窍,面色不虞,急忙问慕浪止,“你说尤大发觉有另外一伙人在暗中监视书肆?”慕浪止还记着这两人刚才冤枉自己呢,把头一拧,“不知道!”
慕风平让他气得直跺脚,“哎呀慕浪止!什么时候了快告诉我!”
慕云升将龙头杖重重敲在地上,“快说!”慕浪止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口,“是,尤大说有一伙人武功还不错的,一直在那个小巷的暗处埋伏着,不知道是谁的人。”
“父亲!”慕浪止语气急促,“沈青玉一定不想我慕家和季家联姻,这样沈如的实力大涨,他的家主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这又跟沈家有什么关系?不是说这书肆的小姑娘是谁指使大理寺抓走的吗?”慕浪止找了个地方坐下,二郎腿一翘,满头雾水地看着俩人打哑谜。
慕风平并未理会他,“把她抓进大理寺未必是害她啊父亲!沈青玉可能为了不让她死,就此留她在大理寺,毕竟大理寺卿是他沈青玉的人啊!没有什么地方比大理寺更安全了。”
慕云升想的则比他更远,他灰败的脸上盈满土色,“他费了这么大事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护着一个小女子的命呢,他怕是图的不是救下那个女子啊!他图的是我慕家和季家两家啊!”
慕浪止闻言紧咬下唇,“父亲是说他想借此离间我们两家,让我们互相猜疑?”
慕云升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要是这样就好了。现在都知道只有我们两家希望联姻成功,让这个女子消失。怕只怕她死在牢中,到时候我季慕两家都脱不开关系,他沈青玉的大理寺卿顶多是个看管不力,但我季慕两家失的可是圣心啊!”
慕云升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回走动,“将手伸向大理寺,这个罪名绝对不是我们两家承担得起的,他季家有没有圣心倒是无所谓了,我慕家圣眷正浓,万不可在此处折了腰。快!快!”他将手伸向慕浪止,慕浪止赶快将手递了上去,慕云升咳了几声,“找几个……找几个武功好的,看看能不能在大理寺中护她一护,万不可……万不可让她死在牢里。”
“父亲莫急!”慕浪止慌忙地用手帮他顺了顺气。
慕云升却将他的手甩在一边,“快去快去!”慕浪止被甩开的手顿了顿,便疾步向外走去。
“风儿!”慕风平将茶水递给慕云升,他咕咚咕咚喝下两口水,喘着粗气说,“你替为父拟个告罪折子,将你大哥为难那姑娘的事情交代清楚,就说他是为妹妹出头,家中已经教训过了,至于刑罚请圣上定夺。为父深感惭愧,告病在家。”
慕浪止还未走远,父亲的话一字一句宛如不见血的柳叶在他的心上划出痕迹,他的手越攥越紧,而后松开,紧了紧领口,他快步走出府邸。
季宏放没有这么好的儿子,他的两个好大儿此刻正和护院斗智斗勇呢。原因是季思坤也被禁足了,季思坤罕见地发了火,“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看上外面的女子!我就我夫人一个,他不听从父亲指示娶妻,又不是我!我夫人人见人爱!”
季思衡斜眼看他。
护院拱手讨饶,“我不知道啊大公子,你有问题你跟老爷说啊,老爷昨晚下的命令说是你们两个谁也不许出门,大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
季思坤拍拍季思衡肩膀,“你自求多福。”说着就健步如飞地往自己院子走,一晚上没见到夫人了,想她了。
季宏放没有好儿子,好在有个好队友。柳星源上门来,将沈如的猜测说与他听,季宏放气得砸碎了杯子,“他沈青玉倒是好计算,指望用一个小小的慈姑扳倒两大家族,他怎么不一口吃两头猪呢!”
柳星源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言辞哪像个吏部尚书,倒像个泼皮无赖,“家主消消气,我夫人的意思是你既已知情,看看能不能从中将季家摘出来?”
“对对对,摘出来摘出来摘出来……”季宏放一双眸子是未被计谋沾染过的清澈,望着柳星源的眼睛满是纯情,“怎么摘?”
柳星源只想仰天长啸,大哥你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啊!
他深吸一口气,“我夫人有一个消息或许可以帮上一帮。”季宏放侧耳过去,柳星源低声说了几句。再抬眸就见他笑容满面,“多谢亲家结了我燃眉之急啊!”似乎觉得自己的谢意表达的不够到位,他又添了一句,“谢谢嗯……”入赘沈家之后柳星源再不是官身,他一时不知道叫什么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探花郎?”
柳星源拱拱手,“好说好说。”
牢房的墙壁布满青苔,时不时有水珠从石缝间渗出,滴落在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回荡,宛如催命的鼓点。地面泥泞不堪,散发着阵阵腐臭之气,混杂着血腥与霉味,令人作呕。一名身着素色破旧衣衫的古代女子蜷缩在角落。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紧贴着苍白如纸的面庞。女子的双脚深陷在这污浊之中,脚踝处一道深深的铁链勒痕清晰可见,铁链的另一端紧紧锁在墙壁的铁环上,限制着她的行动,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会引发铁链的碰撞,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角落里,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鼠穿梭而过,丝毫不在意牢房中的“住客”,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悲惨的场景。狭小且高高在上的通风口,几缕微光艰难地透入,却未能驱散这一室的阴霾,只是将女子孤独无助的身影,映照得更加凄凉,慈姑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有余,她还要感谢一下大理寺,何德何能,因为沈青玉的特殊关照,她的牢房竟然还是单独的。
“吃饭了吃饭了!”狱卒将一个破损的碗扔在地上,里面满是不知道什么做的糊糊,零星能看见两个菜叶,慈姑将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挪过去,铁链限制她行动的距离,够到碗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她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用手在米糊里掏了掏,指尖勾到了什么,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毫不迟疑地大口吞着瓷碗里的糊糊。
狱卒看着她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冷哼一声,两天以来她只这么静静地在角落里坐着,也无人提审,据说这姑娘得罪了上面的大人物,所以被关在这里吃些苦头,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她不能死在牢里,这种事大理寺牢里的狱卒轻车熟路,他轻哼起来,想着再去别处走走,这牢里的空气太难闻了,混着屎尿味。
慈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突然惊恐地抓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痛苦地向后倒下,手伸向狱卒的方向好像在寻求帮助,“来人啊来人啊!”那狱卒惊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牢门打开,闻言赶来的几名狱卒只能看见一名女子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已经没了生机。最开始惊叫的狱卒壮着胆子用手指放在她的鼻孔下,而后面露惊恐地说道:“她死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