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从次卧。
霍景行赶她去次卧把自己洗干净，任她如何示弱耍小聪明都充耳不闻。
冰冷生硬的语气，明晃晃的命令口吻。
听云觉得自己是一道酒腌羊肉，霍景行是一只食肉的老虎，不挑食。
黑色半透明玻璃桌面上的古典杯里还有一点威士忌，棕色的酒液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深暗。
她垂头站在霍景行面前，僵硬如一根木头，不敢吱声。
头发吹干后没有认真护理，毛茸茸的，霍景行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很守时。”
十秒钟，十一点。
两次都很准时，分秒不差。
听云只能当霍景行是在夸她，硬着头皮开口：“谢谢霍总……”
“那个，要不我们改天吧？您看我今天实在是状态不好。”她不死心，指着脸上还未彻底消肿的巴掌印：“影响体验的。”
合情合理，霍景行看着就是个很挑剔的人。
虽然在工作上少有和他接触的机会，但圈里人尽皆知星辉的管理苛刻，对头部艺人更是变态到令人发指。
工作、社交、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需要向公司报备。一旦违反规定，将要面对天价违约金甚至更严重的后果，曾经就有一线艺人被封杀雪藏的先例，人人以此为鉴，不敢胡来。
与之相衬的，便是令人艳羡的顶尖资源。
可惜她在星辉是最底层，商业价值不高，暂时还没能体验这种人前众星捧月，人后毫无隐私的生活。
她自然也不清楚——
像她和霍景行这种关系，做，是不需要接吻的。
霍景行起身，大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反剪在身后，径直将人压在了那面直顶天花板的镜子前。
室内微弱的光线都被男人高大的身形挡在身后。
她很清楚地看到镜子里，自己在一点点被那道影子吞噬掉，直到他的呼吸触碰到耳后敏感的皮肤。
霍景行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从后腰绕到她身前，扯了下浴袍的带子。
没解开。
她看见身后的人皱了下眉。
隐约间还听见霍景行嗤笑一声。
轻飘飘的一点气音，钻进耳朵里轻易引发更剧烈的心脏跳动。
“霍……”
余下的话没说完，搭在腰间的手便钳制住她下颌，掌心灼热的温度落在她颈间，压住喉咙。
霍景行强迫她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沉声问：“条件不够是么？”
冰凉的镜子上升起一小团雾气，她隔着那一片模糊望进霍景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羊入虎口，那里面没有一星半点她会生还的可能。
听云抿唇，颤声答：“不够！”
“讲。”
“换掉我的团队，给我资源。”
霍景行没点头也没拒绝：“三年。”
“什么？”
“三秒。”
霍景行只能给她三秒钟时间考虑。
两息时间过去。
听云认命地闭上眼。
扯开了那个束缚住自己的带子。
.
三次。
不仅是她的守时。
凌晨两点，听云从那间套房里被赶了出去，手里拿着另一张房卡。
她将自己里里外外彻底洗个干净，泡在浴缸里，心情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很茫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机关机，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回家更换衣物时，听云特意从衣帽间选了一条丝巾，用来遮盖痕迹。
小茗好不容易拨通了她的电话，语气急得不行，喊她回星辉开会。
脸颊已经消肿，听云打扮得依旧得体靓丽，踩着高跟鞋步入会议室，直到坐下才任由那双腿细细地颤抖。
“腕儿不大架子挺大，来这么迟。”王楠看她的眼神古怪，将文件夹甩在桌面上：“你以后不归我带了，苏虹负责你后续的工作。”
星辉出了名的女魔头，论压迫感仅次于霍景行，但业绩实打实得好，程知音就在她手下。
坐在听云对面的女人向她点头致意：“欢迎。”
不冷不热的语气，听云回了一个笑：“虹姐，多关照。”
王楠将蓝色文件夹打开，说：“听云现在手上有一个待开拍的网剧女配角。一个游戏代言的广告拍摄，时间是下个礼拜，目前还没有收到取消的通知。”
“她刚火那阵的小商务基本都是一年制合同，昨天有两个甲方联系我们说咱们违约，后续的处理方案等徐冶的公关定下来再说吧……霍总他们在隔壁正讨论着。”
“合同都在这里了，没问题咱们就结束。”三言两语交待完，王楠看向听云，甩了一句祝你大红大紫，而后满脸鄙夷地走了。
会议室只剩下听云和苏虹，连空气都干净几分，不再浑浊。
苏虹简单翻阅过那些合同，忽然问：“程知音在我这里，你清楚的吧？”
“知道的。”听云顿住，又说：“我不会去主动招惹她。”
苏虹打量她几秒，问：“徐冶的事是你捅出去的吗？”
身上的酸痛仍旧很清晰，连丝巾在脖颈上滑腻的触感，都像是霍景行舔舐她皮肤的舌尖。
听云苦笑摇头：“捅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连监控视频都被删了个干净，公司要保谁不言而喻。
“那你有想过是谁吗？”
想过，但很难推测。
公司内部的消息流动一向比风还快，星辉的人基本都知道这回事。
事情发生在公司的走廊，徐冶参加商务酒局回到公司，那点劣根性便怎么都藏不住，大庭广众之下就对她上下其手。
王楠当时就在一旁，却像什么都没看见径直从她身旁路过，没有出面解围。
情急之下她盯着徐冶裤裆就踹了过去，把人踹得躺在地上哀嚎。
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群几乎要将宽敞的走廊挤满。
她的呼喊叫不来这么多人，但徐冶能。
苏虹没再问，将文件夹合上，临走前在她肩膀上很用力地按了两下。
听云心神恍惚，脱口问道：“虹姐，我的助理……”
苏虹红唇勾起，看着她挑了挑眉：“那姑娘说还跟你。”
从昨晚到现在，这是她听到的唯一一条好消息。
听云勉强笑笑，独自在空荡荡的会议室坐了一会儿。
午后的阳光磅礴，照进明亮的玻璃窗，空气里隐约有细小的微尘浮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继续漂泊多久。
推开会议室的门，另一个房间的会议也同时结束。
霍景行走在前头，低声与身边的助理交谈，身后跟着一众公司高管。
听云站在一旁等他先行，男人却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看不出霍景行是什么情绪，可那只手忽然抬起来，腕表折射出的冷光晃了下她的眼，随即男人温热的指尖滑过脖颈上的皮肤，勾着她颈间的丝巾一扯。
一片紫红色的吻痕便暴露无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