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佩玲来到灶房做饭没想到烟囱里竟然开始呼呼冒出黑烟来,她实在想不到除了自己还有谁会这么早起,迟疑的推开灶房门发现竟是昨天还躺在床上的温柠。
“佩玲姐我已经熬好粥了,等会就能喝了。”
“没事没事,我来我来。”
看着生好火的灶台码得整整齐齐的煤块,温柠冲好蛋花摆好酱菜,每个碗里分量都整齐划一竟有一种和谐之美。佩玲惊得说不出话来,想到昨天小红和她描述经过她还隐隐觉得奇怪。现在看来温柠生病之后的确变得不一样了做事干净麻利,手脚快活,和之前那副唯唯诺诺的小女孩样彻底不同了。
温柠何尝不知道佩玲在想什么,他的父亲离开家去了港城做生意,之前母亲还在的时候还会定期给母亲寄钱,母亲去世后把她寄养到亲戚家,她再也没有收到过钱。现在看来应该是被孙婆截私了,再结合孙婆对她越来越恶劣的态度应该是寄过来的钱变少了,或者知道她这颗摇钱树快要走了所以咬牙切齿的虐待她以此来泄愤。
但真相无论如何她都不在意了,她有的是方法对付她。
孙婆看着强势则外强中干,不过是仗着辈分逞凶欺压她们,在她眼里根本比不上上京那些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的人,这样一想温柠轻轻嗤笑一声。
“佩玲姐我已经屋里收拾过了,今天是填志愿的日子,我去一趟县城里。”
孙婆家一共六口人,丈夫李英在县城拉货周末才有空回来,儿子李青在镇上是个汽修工在高速路口专门给人修车揽生意,媳妇佩玲在家操持家务偶尔去帮忙,孙子在外边寄读,孙女小红早就没读书孙婆早就准备把她嫁人换钱。
温柠穿着一条青色长裙要坐四十分钟的三轮才能到县城里,往日她也是寄读在县城的高中,但周末需要回到村里来,因为钱攥在孙婆手里,她必需回来要生活费。开始还是客客气气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需要温柠干活做事才能拿到钱,甚至有时候温柠干得不好孙婆还会动辄打骂,甚至克扣微薄的生活费。
总之是很苦难以言喻的日子,温柠在村里这个狭小人情社会里没人帮忙,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青色的长裙被浆洗了无数次早就有些陈旧发白,但是温柠的面容清秀可人,天生带着亲和力,皮肤雪白眼睛黑黢黢的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姑娘。但如此漂亮的面容并没有带给温柠良好的体验感,小镇学校的同学并不待见她,今天是填志愿的日子大家都是村里人家里没有电脑需要到学校信息室一个一个填。
“你看,那个大小姐来了,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你看她的衣服旧的和抹布一样,之前天天穿,她是不是就这一件衣服啊。”
“她爸爸真的是首富吗,那她怎么过成这样啊?这首富女儿让我当我也不当。”
“就是就是。”
旁人的闲言碎语传到耳朵里,温柠丝毫不在意,她想起那时候不情不愿来小地方读书的时候别人欺负她我总会用我父亲是首富很厉害的说词来反抗,可到最后换来的是更多的嬉笑怒骂,别人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侮辱。
温柠也幻想过有一天父亲会想起她,会来接她回去。所以前世接到消息的时候自己是多那么欣喜若狂,和死状凄惨的自己一相对比又显得可笑了几分。她这个便宜女儿不过是温家联姻的工具,是二小姐温尘音的替代品,是她们可以利用的趁手玩意。
温柠嘴边勾起微笑,之前因为别人的闲话自己没少偷偷哭,现在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嫉妒和打闹。
轮到她填下志愿,之前她一心要出去,想去远地方彻底离开村里所以志愿都是填的天南海北,专业也瞎胡乱折腾,温柠没有专业的人做指导只得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后来分数出来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勉勉强强录取去了一所别省医科学校,学习的也是冷门的专业只可惜没读几年就被温家召回去,直到她死户口本上都是大学肄业的学历。
这一次她很清楚温家迟早要来接她会上京,那么就选择一所上京的学校,至于专业。
温柠笑着填下学校和专业代码,她的复仇计划就从此刻开始埋下。
温尘音你再等等,我马上,马上就会来找你了。
就算身后是地狱烈火我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去。
温柠结束填报后出门不巧遇见了孙婆的丈夫李英,他拉货从县城回来时常也会带回来一些县城的新鲜玩意,今天路过学校碰巧遇见了温柠也就捎带温柠一起回来。
李英远比孙婆做事来的沉稳,虽然贪钱这件事肯定少不了对方的份,但是对于温柠他更多的是无视,当做没看见一样。无论是孙婆的刻薄刁难还是佩玲偶尔的援助,他都像个隐形人一样只是旁观。
就像在这个家里,他更多的只是享受理所应当的待遇,其他的事情只字不提一样。
温柠对此嗤之以鼻,在她眼里这群人不过是一丘之貉,但眼下就有一个收拾孙婆大好的机会。
回来村里李英难得周末回来被友人喊去喝酒,没想到李青也回来了给孙婆带了新衣裳,佩玲和小红也分到了东西大家心情都不错。
晚上的饭餐自然也比平常好,温柠虽然没分到什么但是难得吃了顿饱饭,饭后温柠揽下了洗碗的活,趁着大家都在房里休憩的时候再后门围栏系好红色的旗帜,这旗子是温柠特地去县城买的村里人家差不多每一户都有几根。
拉开栅栏门,在顶端系好了红色旗帜,黑夜里看到红色飘扬在风里温柠拉起嘴角,露出讽刺和讥诮的笑。
半夜温柠偏僻的小房间听见外面有动静,应该是李英在外面喝酒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动静开始越来越大,温柠还是不管只是拉起被子捂住耳朵。
“你是不是在外面偷人了,是不是。”
“贱婆子,瞒着我多少回了。每次我周末才回来,还不知道你暗地里干了多少事。”
一个耳光扫过,孙婆捂住连杀猪一样的大叫开始辩解。李英应该是喝了不少,说话做事都是股冲劲,根本不听孙婆说话,一脚踹过去直接把对方踢翻在地上。
“说那人是谁,不给我交代清楚你今天就是个死。”
说完狠狠地提了几脚,作势还要去那铁棍和趁手的玩意,孙婆看见对方怒气冲冲在地上装死怕是今天真的会死,双手撑起臃肿的身体就要往屋外跑。
“还敢跑,不会亏心事你怕什么?”
“我冤枉啊,你今天喝了酒看不清楚就冤枉我,不跑我被你打死怎么办。”
孙婆一把鼻涕一把泪,蜡黄的脸上全是惊惧交加,刚刚被踹了几脚心窝子还在疼跑了几步全身力气都快用光了。
李英见状一把拉过孙婆,不让她逃,碎了对方一口唾沫,“我才喝了几口是男是女我能分不清,那人从你的后院跑出来的,不是你的野男人还有谁。”
李英一边骂一遍拿起手里的棍开始打,孙婆被扯着头发逃也逃不掉只能放肆大喊,最后还是李青出面才分开父母。
“算了爸,没出事就行,应该是小贼来偷东西,现在村里也不太平。”
李青面对父母矛盾只得打个圆场,孙婆撸起袖子一面抹泪一遍嘟嘟囔囔,李英见状只得更烦,三人拉拉扯扯到了快天亮才歇气。
温柠之前就知道孙婆在外边一直有人,都是趁着丈夫儿子不在家才会叫人过来,今天她特意布下暗号,没想到这人就鲁莽窜进来了好巧不巧还被李英撞见,也就发生的晚上这一幕。
虽然不能亲自看到这个场面,但光是想象一番温柠都能躲在被窝里笑出声来。
昨晚被打的不轻第二天孙婆自然起不来床,李英也气的早早就回了县城。没有孙婆的颐指气使连带佩玲和小红都过得舒服很多,温柠没有人刁难自然也惬意起来。
在农村的世界里你需要利用这个世界的法则才可以做事,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在村里婆婆就是更有话语权和地位能够欺压小辈,那么想要压过对方只能出动更高的权威。
虽然用这种手段温柠很是不齿,但是没办法,如今的她可以利用的就这么多,在她自身难保的处境下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已是很不容易的了。
但今天她还有事情要做,穿起那条熟悉的青色布裙抱着木桶去洗衣服。孙婆为了省钱不肯买洗衣机和更多的是让佩玲和温柠手洗东西,甚至孙婆之前过分的时候不让温柠用自来水而是自己打水或者去河边洗衣服,之前生病就是因为过度劳累折腾的。
温柠故意去人最多的水井打水,不小心把舀水的木舀掉进去,接连走过几拨人温柠都没说话,村里人有些奇怪的望着她议论过后也就走了。温柠看了一会天色,觉得时候也差不多快到了,索性靠在井边坐着等。
等到将近黄昏,一个带着帽子胡子花白的老人巡视而过,温柠凭借良好的视力远远望见立马开始揉眼睛呜咽,还时不时跺脚开始发出动静。
“你是温家寄养在这的那个孩子吧,怎么在这哭呢,早些回家吃饭啊。”
村长看着有姑娘在哭也忍不住关心一下,谁知温柠哭的情真意切:“孙婆让我来打水洗衣,我不小心把东西掉进去了,怎么办孙婆生气一定会打死我的。”
村长听完也惊讶,他之前也知道温家寄养小孩的事情,以温家的家世哪怕是指甲缝里漏一点出来都足够让她吃饱喝足的,怎么会让她自己动手做事呢。
“怎么办啊村长爷爷,我一分钱没有赔不起这些东西啊,我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孙婆把我赶走怎么办。”
温柠的眼泪如同水一样哗哗的落下,看不出半分做戏的样子,经过多年的锤炼她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的说胡话,这是本事都是多年明争暗斗的成果。
“我记得温家不是给了不少抚养费吗?怎么还让你如此辛苦。”
“我家每个月都寄过来好几千块,但是都在孙婆手里。这几年好像少了很多,所以我才自己干活的。”
说完温柠的话语声越来越小,用袖子开始擦脸仿佛很愧疚的样子。
村长听完震惊的下巴都快调出来,每个月几千块,还连续好几年,要知道这个时候大家的工资都不过几百元一个月,吃一碗面都不过两块的年代。几千块算是巨额财产,养一个小女孩能花多少钱,不就是他们家把钱贪呗。
村长是见过世面的人,几句话的功夫就反应过来内幕,这家人实在是心黑,这么多年敛财还不够多吗,一个小女孩都要欺负到底简直是敲骨吸髓。
“走,我带你去问问去,你之后也该上学去了,让他们把钱拿出来给你当学费和生活费。”
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村长自诩是体面人,不能让自己看到的事情还轻轻揭过去。
温柠抹去莫须有的眼泪跟在村长身后掩去了面容也不知道是哭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