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所有人都以为张采必死无疑。
可是那青年却忽然撤了剑,双手抱拳跟谢坤说道:“谢镖主,我输了,请您将谢小姐嫁与张采。”
“明明赢了,他却说他输了,这是何意?”
“莫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夏念听到旁边有人不解问,她笑了笑,回道:“黑衣青年确实输了,因为比起张采死都不怕的倾慕爱意,她对谢小姐是半点做不到的。”
真的只是这样吗?
围观群众半信半疑地望向擂台,盼着那青年快道出事情原委。
“年轻人,有话不妨直说,别卖关子。”谢坤怒目圆睁地盯着青年,冷声开口。
“这人甘愿为了你的女儿去死,我不行。”
闻言,谢坤冷笑,“不能保护我女儿,只能眼巴巴送死,这种人不配进我谢家镖的门。”
“那你找的该是镖师,不该是女婿。”夏今心轻轻一笑,但语气比寒泉还要凉,“听闻谢镖主的夫人十几年前就已去世,可你至今未再娶,想必你也知道爱一个人要放下有多么不易。所以何不抛开成见,成全自己的女儿和张采。”
谢婉言听闻这话,也不顾周围人的阻拦,疾跑到张采面前,捧着他脸哭泣道:“张采你要是死了,我谢婉言定随你一起死,绝不独活!”
围观群众没想到两个年轻人爱得如此深沉,纷纷围上去劝道:“是啊,成全他们吧,不然都死了,谢镖主你岂不是没了夫人又丢了孩子。”
“再说了,谢小姐不爱黑衣青年,你让他俩在一起也只是痛苦折磨罢了。”
夏念听着忍不住想笑,暗道这哪是劝人,分明是往那谢坤的心上插刀。
不过笑完,她却发现擂台上站着的那抹身影不见了。
视线循着散开的人群内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夏念忙让叶萃和丝绒帮忙一起找。
可是她们找遍整个擂台周围都不见夏今心,就连无恨也不在。
“主子会去哪儿呢?还把夏姑娘一个人留在这儿?”丝绒自问着,慌忙跑去马车停靠的方向。
夏念想,夏今心会不会是回酒楼换衣服,便叫上叶萃小跑往那儿找去。
当她俩跑到万客楼一问,才知道人出门后就再没回去过。
“难不成是比武招亲暴露了身份,夏今心被她的政敌给绑架了?”
想到这个,夏念的心跳得更乱更快。
叶萃见身旁的人面色难看,心底也生出丝恐慌,“姑娘,主子不会轻易丢下你一个人,莫不是真出了大事?”
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
“我只是让她帮忙挣钱,可没想要她为此送命。”夏念拉起叶萃,赶紧跑到街上去挨个问路人。
然而得到的答案全是在擂台上看见过,再就没注意。
此刻阳光穿过云层,暖烘烘晒在头顶。
汗水不知不觉布满额头,夏念有些口干舌燥,手脚发麻。
她攥紧手,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最后看见夏今心是在擂台上,即便真出了事,也只会在那附近留下线索,我们还是要回原地去找。”
“何况夏今心功夫那么好,寻常的杀手根本奈不何她。还有,无恨应该是和她在一起,如此,怎么可能会出事。”她说着问身旁的人,“丫头,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叶萃见姑娘满脸是汗,双眼发红,担心的话只能咽下,点头,“嗯,主子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但一个大活人为什么就是找来找去都找不着呢?
夏念感觉头上的太阳好刺眼,晒得她头晕眼花,看人都有点重影,让叶萃带她到面铺下,遮阳缓一缓。
然而刚往那儿走没两步,有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叫住她。
“夏念。”
“姑娘,是主子!”叶萃在她身侧高兴嚷道。
可是夏念却忽然不敢回头去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定定站在太阳底下,直至夏今心走到她面前,“丝绒说你和叶萃在满大街找我。”
“你是替我比武,比完没见人,我是要找一找的。”她抬手背擦干净脸上的汗,看着走来面前的人,轻笑回道:“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夏今心面色渐沉,声线却仍旧柔和,“原来如此。那走吧,赶路要紧。”
“你先回去,我想吃碗面再走。”夏念不再看眼前的人,转头看端碗挑面的店家。
“好。”夏今心说完将一锭银子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转身离开。
等青黑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夏念才松开陷进掌心的手坐在凳子上。
真是好笑,她刚才竟然差点失控质问夏今心为什么去哪儿不告诉她!
也不搞搞清楚,她有什么资格身份敢去质问涼国的女帝。
更神奇的是夏今心不在身边,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找人。
“这样下去很危险,夏念,你要打起精神来,也要减少与她单独相处。”
叶萃不明白姑娘是怎么了,一会儿恹恹地盯着脚下发呆,一会儿又苦笑着自言自语。
待面色恢复正常后,她问道:“姑娘你想吃什么面?”
夏念根本不饿,她只是不想跟夏今心说话,“不吃面,喝碗水就走。”
喝完水又坐了片刻,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丝绒还等在马车旁,见她走近便笑着迎上来,“主子已经带着无恨坐前面辆车,姑娘和叶萃一起坐后面辆。”
突然的调整,这是意欲何为?
夏念转头看了眼放下车帘的那辆马车,笑道:“好啊,早就该如此。”
出了武陵城,沿着浏河一路往西前行,沿途风光开始由青绿变得绚丽缤纷。
夏念昨夜因风声辗转难眠整夜,加上刚又跑了大半个城,无力赏景的她将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甚至中饭都没吃,只有解决生理需要时下过两回马车,其余时候都待在车里。
到了下午,她渐渐感觉身体一时热一时冷,头也晕疼的厉害,还有些想吐。
“叶萃,我有点不舒服。”出口的声音都气若游丝。
叶萃原还看着窗外的红枫出神,听到话转回头,只见出城都还正常的人,此刻细汗布满额头,脸颊绯红,她伸手去探姑娘的手更是滚烫得不行,忙让车夫停车,“姑娘,我去叫主子!”
夏念不知自己是闹什么脾气,拽住说完话就要下车的叶萃,“不许去找她,我歇一会儿挨到浏河州府就好了。”
“浏河还有一整天的路,今夜即便不眠不休也怕是到不了。”叶萃不敢不听姑娘的话,但着实担心,索性壮着胆子说道:“您要有个什么事情,陛下会怪责叶萃的,可能还会让无恨大人杀了我。”
这副破败身体是那个女人的心爱物,叶萃的话不算夸大其词,夏念叹气,“不用去,我们停下来不走,她会派人来问明缘由。”
此时,走在山道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里,微蹙着眉的人,张开了养神的双眸,问道:“夏念坐的马车怎么停了?”
无恨马上起身,“属下过去看看。”
“不用。”夏今心自从和夏念分开后,心里头就一直憋着股气,她想,若是不把这口气顺走,恐怕接连几日都得难受,“朕亲自去看。”
此行走的道路不算平坦,周围更是茂密树林,多停留几分就多几分的危险。
夏今心没做犹豫便掀开了车帘,然而车厢内的景象却让她心口一紧。
殷红的唇色在梅红的脸上都显眼得不可忽视,而夏念整个人像吃了软骨散无力地靠在叶萃肩上,身上还盖着她准备的厚毯子。
“陛下,姑娘说她现下头晕头疼的厉害。”叶萃见到来人,仿佛见到救星。
夏今心在无恨的搀扶下上马车,然后俯身走进车厢坐到昏昏沉沉的人身边,再把她的头揽到自己肩上,下令道:“丝绒带有风寒的药,抓紧离开这儿,找一处有水源的地方熬药。”
晕乎颠簸的感觉令夏念如同一只飘在海上的小船,一荡一晃不说,偶尔车轮子碾过块碎石,屁股还离座往上一抖。
她很不舒服,本能想找个更柔软安稳的位置靠,且身上还是很冷,她开始用手去摸索御寒取暖的东西。
可是鼻尖传来的香气清新冷冽,身上的柔软也和叶萃的体格相差甚远,她忍着天旋地转的晕感微微睁开双眼,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一身的青黑,她怕是晕糊涂认错人,费劲问道:“夏今心,是你吗?”
抬手将她因乱动而滑下的毯子再拉至肩膀,空出的右手也把伸进腰间的手握住,夏今心“嗯”了声应答,柔声安抚:“这里没有水源也不便用火熬药,你再忍一会儿。”
不知是夏念的错觉,还是夏今心关心病人的时候语气就这样柔软,软的像潮玩店里卖得毛绒玩具,不必上手,光是看着都叫她舒服受用。
心里原还堵着的那口气,自此之后也舒畅不堵了,她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低声笑道:“夏今心,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很好哄的人。”
好哄?
谁说不是呢?
分明只是为了让身体好受点才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伸进衣衫里的那双手更是只为取暖,但夏今心却感觉胸口憋着的那股气,在看见她之后就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