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还在想夏今心究竟要将自己带去哪儿,便同她停在辆马车前,又听她命令道:“丝绒,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紧接着,还没等夏念去疑惑这丝绒又是谁,就见一个容貌端庄持重,举止有礼得体的宫人从马车上下来,而她手上拎了很大一包袱。
丝绒自从在云泱宫见了夏念那面后,就再没得空见她,却没想到女帝会拉着手把她带来这里。
诧异的同时,她也笑着朝两人屈膝一福,并关心问道:“夏姑娘,近两日可还安好?”
夏念虽不认识这位“丝绒”,但她的笑容亲和力十足,犹像家里的长辈亲人,欲照做还礼。
可她的手才一松动,又被夏今心以更重的力道握紧,让她觉得疼。
算了,那便不做吧!
她强忍着痛意,淡笑回道:“还好。”
夏今心站在她身边,自是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尤其脸颊上的梨涡。
笑意深一分会显得憨态可掬,浅一分又不够让人注意,而此刻正是恰好。
不禁细算,她是有多久未见过她这般笑了?
一日,一月,还是一年?
目光渐沉,夏今心止住那漫长的计算,冷冷开口道:“把包袱给朕。”
“这……重量不轻。”丝绒稍显为难地看着女帝,建议道:“要不,还是奴婢送去夏姑娘房间吧?”
“不必。”
语气强硬又霸道,夏念不自主偏头去看那人,只见她眉头紧皱,像在……较劲生气。
所以这是哪句话又惹到了她?
帝王心果真如海底针,夏念想她这般愚钝的人应该是看不透的,也甚觉厌烦,于是将左手伸到那个丝绒面前,“既是要给我的东西,那就不麻烦陛下了。”
“你忘了身上有伤吗?”
耳边传来一道冷厉的提醒。
闻言,夏念有些哭笑不得,有句话还没来得及深思已脱口而出:“夏念当然没忘,而且必将时刻谨记陛下给的这教训。”
“你记得是朕所为就好,最好死也莫忘。”
随着一声凌厉话语落下,夏念的手骨顿时一疼,而紧握住她的那道身影却已迅速拿过包袱,将她拽着往叶萃站的方向走去。
不用去看,真的不用去看,她知道现在夏今心脸上的神情有多愤怒。
可既然如此,又何苦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监视她,又不管不顾地送她东西?
夏念快要被这‘给个巴掌又塞颗甜枣’的拧巴行为给逼疯了,怒道:“夏今心,你弄痛我了,松手!”
“这就痛了吗?”夏今心挑眉一笑,但眼底尽是寒意,“朕的痛只比你多万倍不止。”
“那是你自找,怪不得我。”她微微冷笑,伤人诛心的话自嘴里讲出。
其实醒来的那天她便有所怀疑——夏今心是不是仍旧喜欢“夏念”,或者说是深爱?
直到白日在四方院前的那个拥抱,专挑生意冷淡的妓院,外加此刻的牵手举动,她想自己没有猜错。
是的,夏今心喜欢“她”到要疯了!
可是这与她何干?
她只是暂借这副躯壳而已,她并不想因此参进段感情,更不想花心思去深究“她”同夏今心到底孰真孰假。
也许两日前她还能试着去扮演这个角色,但刚才她重新站到窗口的那刻,便再做不到了,因为她没那个义务扮演成“她”,也受够了夏今心做出的种种亲密行为!
她要做回自己,她要夏今心明白,“她”跟她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将余生活成云泱宫里的那棵菩提。
“你这话什么意思?”
手,突然被用力一扯,夏念险些站不稳摔倒,而造成这一切的女人却笑得阴森可怕。
夏念明白这一次,她是彻底将夏今心惹怒了!
可她不悔,即便从头来过,她也要像现在这般笑着告诉夏今心:“我说,我根本不喜欢你,从来没有。”
夏今心眸光如火地看着她,恨不能将她焚烧摧毁,“你果真喜欢上了莫尧。”
夏念哂笑一声,“我也不喜欢他。”随后一字一句道:“涼国女帝夏今心,很遗憾地通知您,我不是那个夏念,您认错人了。“
夏今心看着面前这个化成灰都认识的女人,怒极反笑道:“是吗,那你是谁?”
“松开手,我就告诉你。”
叶萃同无仇一直远远站在原地,她有些看不明白,为什么女帝刚开始还温柔地拉着姑娘,怎突然又粗暴地将她的手甩开呢?
而且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焦灼紧张,女帝的脸色更是骇人无比!
她顿时一惊,就要朝那边跑去,可无仇却用剑柄把她拦住,“你胆敢抗旨?”
“姑娘她…要站不稳了。”叶萃推开那柄拦住她的剑,朝两道白影跑去。
夏念听见不远处有动静传来,忙叫叶萃回去,并且告诉她,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要过来。
为何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停住脚,叶萃泪流不止地看着她家姑娘,看她扯掉腰间的那件长衫,又撕成几条,像那日一样再将双手裹住,最后还把身上那快要委地的裙角打了个死结。
她想,她知道姑娘要做什么了,她是要用对付无怨的招式去跟女帝打一场!
“你的武功都是朕教的,”夏今心紧紧盯着她,一双眼眸全是怒火,“你确定要和朕打吗?”
夏念不想打,可她顶着一张“她”的脸,也不能将还未发生的事提前告知,那无论她怎么解释都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装疯卖傻,只淡笑道:“那陛下就不妨再看看我这功夫,还是不是出自您之手。”
说完,她便一脚飞踢出去。
而夏今心一直提着包袱却仅是转身躲闪,并没有主动进攻。
但夏念才不管这么多,她要速战速决。
于是等再出拳的时候她几乎用尽了全力,也愈发加快了腿上的动作,因此夏今心也从只躲闪,开始朝她回击。
而且出手干脆利落,似行云流水那样丝滑,霎时,夏念便感觉右肩脱臼一样吃痛,但她咬紧牙还是反手就向夏今心的脖颈劈去,不料这次却被夏今心趁机抓住手腕,往身前猛一拽。
慌乱间,夏念忙用脚去阻止,结果勾到夏今心小腿的时候,她也连带着站不稳朝前扑去。
视线瞬时变得倾斜模糊,胸口处也痛得无以复加,但她发现自己虽趴在地上,然而身下却还有个人。
而且那人很生气,眸中的怒意像要把她挫骨扬灰。
是啊,换谁躺在湿乎乎的泥地上都会愤怒的,何况还是爱穿素白衣衫的夏今心。
捂住胸口,夏念忍住痛从她身上离开,也感到抱歉,“我本意只想证明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人,并没想要将你……推倒。”
可右手却被人如铁锁一样扣住,她看到站起身的夏今心唇角勾出抹冷笑,“你以为朕,当真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吗?”说完,蛮横地拽着她继续往红香园走。
“你说……我骗你?我是吃饱了撑得,非这么做不可吗?”夏念拼了命去挣脱她的钳制,却只是徒劳,急道:“夏今心,你这个疯子,快放了我!”
“夏念,你闹够了没有?!”
声音甚沉,仿若一道突然划破天际的惊雷。
而拽住手的人,眼眸里闪烁着滚滚怒意,一浪涌着一浪似喷发的火山岩浆,恨不得将她燃成灰烬,永不复生。
“朕陪你闹这一场,不是因为朕耐性好,是朕愿意。”
她被震住,竟忘了再动。
所以即便她没有用剑、用刀、或本该属于这个时空的武器,还是把她当成了“她”,对吗?
而那一句带着卑微的愿意,她是不是还该感动到落下两行眼泪?
夏念凉凉一笑,只感万念俱灰,四周天旋地转。
红香园三楼的厢房。
许二字被一阵急促脚步声吵醒,穿衣出门后,竟然看见夏念的屋内灯火通明,房门却紧闭着。
她经过上次已对夏念有了新认知,知她是女帝放在心尖上的人,虽好奇的紧,但也不敢推门去询问是否发生了什么,待了小会儿便要返身回房。
可这时那个名叫叶萃的小丫头却从里出来,她又燃起了希望,用手臂勾着她就往自己的屋中带。
叶萃的思绪还停在方才姑娘晕倒,女帝焦急搂住她腰护住的那时,突感身旁有异也是受了大惊,“许姑娘这是要作甚?!”
许二字看她双目通红,明显是哭过,试探问道:“你被你家姑娘骂了一顿吧?”
叶萃本就心烦意乱,此时让许二字这么一问,才止住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她蹲身捂住脸抽泣:“姑娘才不会骂我,是她跟女帝……”
这丫头怎么哭之前,不把话先讲完?
许二字的心宛如猫抓,更加好奇夏念又和女帝发生了什么,遂拉她起来坐凳子上,又替她抹干净眼泪,哄道:“丫头,你只管说,我绝对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讲。”
叶萃倒不是相信许二字这人,而是她真的好想找人帮她理一理:为何姑娘要对女帝说她不是“夏念”?为何要在晕倒前对女帝说,“夏今心,你想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你”?
于是她红着眼,轻声道:“我们姑娘刚才跟女帝……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