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见自己求对了人,忙磕头答谢。
可一个小丫头却跑来拽她离开,“你快走罢,我家姑娘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无恨看了眼叶萃,又将视线定在夏念身上,“人也放了,说吧,要如何求我?”
夏念看着胖姑娘一步步上完台阶,最后消失在二楼,她才转头对无恨道:“求人这事我又不常做,无恨大人怎都不给点时间容我想想。”
她笑得得意又狡黠,仿佛以前养过的那只狐狸,虽然机灵可爱,却也在伸手抓它时被咬出几个血洞来。
无恨低头看向右手虎口那未消失的印记,冷笑问她:“那你要是几年都想不出来,怎么办?”
“我像那么不要脸的人吗?”夏念又朝她肩上拍了拍,承诺道:“放心,在我活着的时候一定想出来。”顿了一下,她再补充道:“所以你可千万别死我前头。”
叶萃闻言,当即去看无恨的脸,果不然冷得像座冰雕,眼里还布满红血丝。
赶紧用眼神提醒姑娘点到为止,结果却瞧她站起来,朝还没散去的那些人讲道:“你们既都听见了,不妨替无恨大人做个见证。待我日后想出来了必定郑重向她请求,别叫她以为我夏念尽诓人。”
霎时,楼上传来一阵掌声,还有叫好的。
但其中也有人议论道:“她说她是谁?”
“好像是说叫夏念。”
问话的人听了一惊,便又将目光定在白衣女人身上,良久之后他激动地抓住身边人,“我之前见过她,在公主,不,在女帝的马车上!”
这话,声音不小,无恨自是听见了,随即凌厉地扫向二楼,吓得那脸圆腰肥的男人直往后退,嘴里也结结巴巴道:“她就是帝都第一护卫无恨,最讨厌薄情多情的人,大家还是快跑吧!”
许二字听完小厮的话就往楼下赶来,岂料却撞上一群人往大门口跑去,她想抓住一个,奈何手上有伤,嚷道:“你们跑归跑,别忘了把账结清咯!”
随后连滚带爬的下了楼,又规规矩矩跪在无恨和夏念的面前,“二位大人要是把红香园给掀没了,女帝问起来可叫小的如何回话才好?”
夏念还在想这女人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便听见无恨口气如冰道:“许二字,以后好好管一管你这里的人,若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你说她是许二字?”夏念震惊地看着地上那抹五颜六色,忽又笑出声,“原来你没死啊!”
说完伸手去扶人,殊不知叶萃竟然比她动作还快,已将许二字扶起。
许二字也没想到夏念真来了她们红香园,但那日的恐惧仍盘踞在脑海,以至于根本不敢看她,只屈膝一福低声道:“得亏夏姑娘惦记,小的才活着出宫,还能掌管这园子。”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夏念感慨不已,也冲小丫头一笑。
无恨冷眼旁观着,只觉烦躁,出言问许二字:“夏念住的房间可收拾好了?在哪里?”
“三楼靠楼梯的那间。”许二字一想她们才来,又道:“夏姑娘和无恨大人请随我来。”
夏念原本没注意许二字的手,直到她伸出来引路,才看见那上面裹着纱条。
不过她还是别再多管闲事为好,视线重回到红香园的装潢布置上。
虽说涼国的前君主治理国家不行,但在夏今心的十多年帮衬下,也算是让黎民百姓过上了富足日子。
瞧瞧这用纱绢搭出来的帷幔,还有雕刻精美的门扇,要搁在现代,也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然而在这时空却是用在了妓院。
恍惚间,夏念倒不知如何看待这种差距了,只认认真真地用眼睛去临摹勾勒。
无恨原本走在夏念的身后,可自从上到二楼就走到了她的旁边,瞧见她细眉微蹙地盯着所过之处,不知在嫌弃什么。
只不过瞧她这样,自己的心情倒是有了好转,就没催促她走快些。
“夏姑娘的厢房便是这里了。”
三楼的一间普通厢房外,许二字用手臂推开门,然后又吩咐小厮去备点茶水上来。
叶萃扶着夏念走进去,还没先觉布置艳俗,却先闻到一阵浓烈呛鼻的香气,皱眉问:“这是点了什么熏香?”
许二字闻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她听夏念身边的丫头语气不悦,也识趣地回道:“是些寻常香料,夏姑娘要是不喜欢,我马上叫人来撤掉就是。”
“不用这么麻烦。”无恨把剑放在厅中木圆桌上,冷眸看着夏念,“以后你就在这里了,不习惯这儿的东西怎么行。”
此言一出,夏念察觉到屋里屋外的人都在看她,也听出来无恨这是铁了心要给她难堪,所以非但不生气,还朝许二字笑了笑,“无恨大人说的是,以后你们用什么,我就用什么。”
许二字感到有点为难,因为女帝在她出宫之前吩咐道:“吃穿用度上不用刻意准备,但也得叫她喜欢。”
只不过这些话她不能说,否则舌头要没了,却又怕惹怒了那真会杀人的无恨,想着是否暂时先按夏念的意思办,等无恨回去复命后,她再按女帝的交待来。
这时,提着茶壶的小厮进了屋。
“二位大人都坐下歇歇吧!小的给您们倒茶。”
“这里只有一位无恨大人,我可不敢当。”
夏念离小厮近,让他把茶壶递给自己,随后翻开桌上的茶杯,给某人倒了一杯,淡笑道:“不管怎么说,今日麻烦无恨大人了,以茶代酒,谢谢。”
无恨没接,用脚勾出桌边圆凳坐了下来,“都是你求的,不必谢我。”
“这话也有理。”夏念说着走到窗边,将茶水倒进了底下的内城河中,笑道:“想必陛下还等着你回去复命,那我就不留无恨大人过夜了,您慢走。”
无恨没料到她会把茶水倒掉,因此还有丝错愕,接着又听她出言赶自己离开,顿时一掌拍在桌上。
“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凭现在的你也敢命令我!”
“那……随便你。”夏念浑身疲乏,也觉得头痛欲裂,遂放弃了再理这位大姐,只跟叶萃小声道:“丫头,我好饿,好困,你能不能带着许二字去厨房看看,有吃的没有,再看有没有能沐浴的地方?”
闻言,叶萃连忙“嗯”声答应,也拉着许二字往楼下走。
房间内走了几人,又合上了门,瞬时安静下来。
夏念颠簸了一路,刚又废了不少心神,已是累得眼都要睁不开,索性走到床边坐下,靠床柱上闭眼养神。
无恨起先还气闷不已,可四周没声响之后她又以为那人死了,直至手探到鼻息,看见睫毛微动,她才迅速抽回手,后退两步。
只是,她怎么可以在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后,还如此心安理得?
“夏念,若说你无情,可你刚才却能对一个卖身女施以援手;说你狠心,可你却甘愿冒死去求主子放过叶萃那丫头。”
无恨目光阴鸷地盯着她,冷笑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只对她那般绝情无心,难道主子竟是连这些丫头奴才都比不了吗?还是,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
叶萃随许二字下楼后,先到临街没打烊的面铺煮了碗牛肉面,又才拿了点糕饼回到三楼。
她一个人上的楼,双手不空就用脚推开了门,却只见姑娘靠在床柱上睡着,而那位无恨大人已不知去向。
想来该是回宫了,叶萃忙放下手里东西去叫人。
“姑娘怎这样就睡了?万一受凉染上风寒可又得多受罪。”
夏念也不知怎就闭目养神到睡着,醒来时还有点懵,直到看清身边是叶萃后,她才放心笑道:“这一日打了场架,赶了段路,又还救下个人,属实是累着了。”
“您还说呢。”叶萃扶她到桌边去,小声嘟囔道:“方才那情形,无恨大人要是不放那胖姑娘,难不成您还真跪下去求她吗?”
怎么可能!她跪夏今心那是迫不得已,要她跪无恨,绝不!
但夏念没准备跟小丫头这么说,只轻轻一笑道:“求人也不是全靠下跪才有用。况且,我虽是答应了求她,可时间地点怎么个求法这些还得看我。”
叶萃怔怔地看着她,“所以姑娘早在松开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万全计划?”
“我哪有那么厉害。”夏念把饼碟端到丫头面前,示意一起吃,“其实我真的只是过去看戏。”
叶萃拿了一块饼,咬了口,却不信她家姑娘的话,“您才不是这样的人。我要没猜错的话,如果无恨大人不放人,您定会像和无怨大人那样与她打一场。”
夏念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又笑道:“丫头,你不去占卜算命简直可惜了。”
叶萃听出来这话是在逗她,脸一下子变得发烫,“您取笑我。”但说完后却猛地抬头看向身边吃饼的人,“您要真为个风尘女子和无恨大人打架,叫女帝知道……那可如何是好?”
夏今心知道了又怎样,她是皇帝没错,难道连谁见义勇为都得她批准才行?
果然不是自己的皮肤用着就是麻烦,瞻前顾后不说,还得处处替“她”考虑。
夏念在心底长叹了声,继续面色淡定地嚼着饼子,“没发生的事,就别多瞎想了。现在你我要做的是先吃饱,然后洗干净了再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说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道:“无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