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和十八年,季摇光第一次踏足皇宫内,站到了据说自她出生时便很喜欢她,即使从未见过她,也没忘了年年给她赐下无数赏赐的景帝面前。
她心中时刻记着母亲信中所言,见了皇帝要有礼数,要尊敬,但口吻不能过于疏远冷淡。
如今景帝就在她身前坐着,满眼笑意与慈祥的看着她,看着确实好像是挺喜欢她的。
她面上带笑,目光微垂下对着景帝敛下身行礼,“摇光见过皇上。”
虽然她才十八,景帝已经四十有五了,可从辈分论,他们却是同辈。
“咱们是一家人,阿迟在朕面前无需如此多礼。”景帝亲昵的喊着她的小名,亲自自座位上微前倾了些身子,伸手虚扶了下季摇光,“你直接唤朕为皇兄就好。”
季摇光哪里真能让景帝扶她,在景帝的手堪堪到眼前之时,自己掌握着力道起了身,抬眼再见到眼景帝鬓边的几丝白发时,她面色不变的喊了声,“皇兄。”
“欸,若不是见了你,朕还未惊觉已然过去这些年了,你出生之时那日的景象朕还记着,一转眼你就出落成大姑娘了。”
景帝看了眼她头上的木簪古和身上并不算精致的衣裙,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声气,接着指了指另一侧。
季摇光会意的坐了下来,她刚坐下,景帝身边的大太监洪顺半躬着身为她上了茶。
她微微颔首,“谢过公公。”
“哎呦,公主可折煞老奴了。”洪顺身子往下又躬了躬,“能为公主奉茶,是老奴的福气,可当不得公主的谢。”
季摇光顿了下,她有公主封号十八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真有人唤她公主,还是这样的诚惶诚恐的语气。
皇宫可真是没意思。
景帝大概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手微抬挥了下。
洪顺当即半躬着身无声无息后退,站到了一侧。
季摇光看着洪顺后退时的步子,眼神轻闪了下。
景帝往后仰了仰,靠到了身后的迎枕上,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些无奈,“朕这些年给姑母去了许多封信,想要接你入京。”
“毕竟天一宫虽为如今的道家魁首,山门看着恢弘,内里却并不是什么富贵之所。”
“山上一众皆为修道之人,日子过的苦寒又无趣,哪里适合你这样的娇娇小姑娘。”
“你来的如此不易,又是咱们大夏身份最为贵重的金枝玉叶,自是该在天下最繁华之处锦衣玉食的娇养着长才是。”
“姑母却都回拒了,她说她自小也是打苦日子过过来的,没道理她过得,她的女儿过不得。”
“如今朕看着你这一身穿戴,再看看你这瘦弱的身板儿,朕真是悔这些年未能多坚持让姑母早些放你入京。”
“皇兄打心里疼爱我,我是知道的,母亲总是与我说。”季摇光不觉自己在山上长大有什么不好的。
山上所有的长辈和平辈都很好,她的日子自由自在又快活。
不过皇帝在表达对她的疼惜,她也很领情。
疼爱她的人很多,景帝并不算是其中的翘楚,可这些年也给她送了许多东西。
那些东西养活了许多人,她是打心里感恩的。
“日后就莫要再回山上了,你有几个侄女和你年岁相近,朕一会让她们过来,让她们同你一处玩。”
“洪顺,一会你亲自领人去将毓华宫收拾一遍给阿迟住。”
“东西不够好的都换掉,东西自朕的私库里出,朕要好好补偿阿迟,一切给阿迟最好的。”
洪顺应了下来,“老奴省得。”
“皇上厚爱,阿迟心领了。”季摇光拒绝了景帝的安排,“阿迟此来之前,母亲已然交代了阿迟要住在何处。”
景帝望着她,心头浮现起些许不好的预感,语气也略起了变化,“姑母要让你住于何处?”
季摇光迎着景帝的目光,镇定如常的回了话,“镇北将军府,陆家。”
景帝脸色倏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