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锋
“这件看着尚可,什么价钱?”
伙计笑笑,“还是姑娘眼睛毒,一个数,十两。”
山药把腰一掐,“可别打量着我好糊弄,这件衣裳的腰这样紧,一般姑娘的身形可穿不上!再看折痕,库房放了好一段日子了吧?最多八百文!”
伙计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咋舌,这姑娘眼睛是真毒啊,可不是没卖出去嘛!少掌柜又不愿意改尺寸,非说是他的心血,还有什么腰围改大了就没那风致。他是不懂什么风致,只认得银子。
“您这砍的也忒狠了,这样好的衣裳,再让个五两差不多了,算您五两!”
“八百五十文!”
“真不成,咱们开门做生意不能喝西北风啊!”
……
“九百文!”
“二两,咱们各退一步!”
到了这个地步,山药估摸着差不多了,突然语气一缓,“你们家的衣裳倒还不错,要是我们家下人的成衣都在你这儿做……这可是长久生意……”
伙计心中一动,“这事儿您能做主?”
“我们家姑娘管家,自然能做主。”
“哎哟,瞧您也是痛快人,您说个数?”
“一两银子,不行我上别家谈去。”
“得嘞,这就给您包起来!”
两人都露出了笑容,伙计终于处理了这件库房落灰的“心血”,山药用底价一半的价钱买了件好衣裳,怎么能不高兴?
“那这生意怎么做?我们主家先前也有常用的铺子,市面上什么价心里可都清楚。”
经历了先前那一遭,看山药这样厉害,伙计哪敢虚头巴脑,利利索索就说了。山药听在心里,记在心头。
“你家的成衣单子有没有?给我几张也好回去说给姑娘听。”
伙计介绍生意都是有赏钱的,赶紧答应着,从柜台最底下的抽屉里拿了几张有图有价钱的单子出来,上头都有祝家成衣铺的标记。
山药接过来,心里算是落了一半儿地,今天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吗?要不是不想太打草惊蛇,何必花那一两银子掰扯这么半天。
“还没问贵府在哪儿呢?”
“三十六陂巷尾,主家姓秦。”山药说到这里手里有些汗,还是稳住了声调,“瞧你这儿也不得闲,这样,明日你派个伶俐人来,咱们也好把这买卖敲定。”
伙计心里也有了底,这是有谱的,真打算在他们铺子买,想着干脆点就开口:“没事儿,我们家铺子后头还有人呢,立刻就能跟您回去。”
山药拧了眉毛,“这你就不懂了,我不得费时间好好夸一夸,姑娘每日千头万绪的,哪能那么快下决心?!”
今日可决不能带人回去!老于再蠢也要问问来路,一听祝家成衣回去再一咋乎,风声传出去如何成事?
这伙计也是人精,嘿嘿一笑,拿出一只山茶花儿样式的桃木簪子塞给山药,“那就请姑娘在主家面前多为我们美言几句了。”
山药也是面上带笑,“行了,明日记得早点儿来。”
目送山药出了门,那伙计哼起小曲,还得是他技高一筹!
这样的孤品衣裳都是要配一两件首饰才好卖的,本就是赠品,不花钱儿的人情成全了他小六子这个月的赏钱喽!
老于肉烧饼下肚,吃的满嘴是油,看日头也高了,正打算去荫凉处睡个回笼觉,就看见山药拎着个小布包回来了。
“山药姑娘买完了?正好现在回去还赶得上午饭。”
山药悄悄翻了个白眼,哼,李妈妈的走狗眼线。
老于摸不着头脑,也不计较,又给马儿喂了一把黄豆,坐上车架吆喝一声“走喽!”
隔日枕云小居花厅内。
“姑娘,求您给我们做主,这样的衣裳洗几次就烂了,怎么穿得两季啊!”
“求姑娘开恩!”
“姑娘要是不管,被李妈妈知道了,我们也就没活路了!”
两个小丫头哭喊地声嘶力竭,这话里的意思直指李妈妈,真是不管不顾了。
李妈妈阴狠的目光落在纯儿和乐儿身上,她记着了,等这个风头过去,看她怎么整治这群贱蹄子!
纯儿跪着的身形明显颤抖了一下,却努力挺直腰板,山药说过姑娘会护着她,她就赌这一把!
“李妈妈,她们说你克扣月例,发下来的成衣全是以次充好的东西,月例银子也发的不足不及时,这话你怎么说?”
“姑娘,我伯府伺候一辈子的老脸,今日被两个外面来的毛丫头诬陷,老奴心寒啊!”
当她不知道吗?没有秦怀溪在背后搞鬼,就凭这几根草敢和她叫板?!打量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那就错了主意!
心寒?对谁心寒?魏紫声音一冷,往前一步,“妈妈说话可得当心,别打老鼠伤了玉瓶儿。”
李妈妈眼角余光瞄了眼秦怀溪三人,满脸委屈,“姑娘,账本上都写得明明白白,出入库也不止老奴一人看着,如今这几个丫头空口白牙的,谁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山药拎了把汗,李妈妈敢这样说就是笃定她们看不出账本的问题,衣裳每季一到货马上就发了下去,可着人头做帽子,库房里一件多的都没有,这是什么证据都没留下啊。
至于月例,望浮玉给的自然都是银子,下人月例发的都是铜板。这里头也有讲究,她也是琢磨了许多天才猜着几分。
这年月白银珍贵,不同的时间去兑铜板,同样是一两,能兑的铜钱数量可不一样,赶着白银高价去兑,那多的部分不就进了李妈妈自己的荷包?对下人称本月银子兑的铜钱少了,又能扣下一些。
可是银价波动要是真这么厉害,秦怀溪又多了另一层担忧,这侧面说明大周朝的经济出了隐患,时间长了不解决是要出乱子的。
秦怀溪唱的这出戏自然不能三两句就没了后续,“公道自在人心,妈妈先把账册拿出来,是是非非的,查清楚了比瞒着好,将来也没人能说嘴。”
李妈妈端坐在秦怀溪下手,眼神扫过这群人,“也好,青黛,你去我房里床头第二个匣子拿账本。”
青黛上次跪伤了身子大病一场,如今除了伺候李妈妈基本不出现在众人面前,闻言低着头和山药去了。
枕云小居置办下来也就两个月的功夫,账册并不复杂,只有三本,一本写着每人的月例发放,只有薄薄几页,另一本是小院的日常采买,也是最厚的,最后一本是库房的清单,被山药抢着一起端过来了。
既然拿出来的东西,就别想再收回去,库房管辖是一项大事,趁机一起清算好了。
“姑娘看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来解答,要是没什么问题,”李妈妈顿了顿,冷笑一声,“今日可就不能轻饶了这两个贱婢。”
不用看秦怀溪都知道绝对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如果她没提前去套出祝氏成衣铺子的价格的话,多少主家深居内院,对外头物价一概不知,被底下人蒙骗的昏头转向,年复一年亏了自己肥了家贼,那红楼里面的薛家不就是这样一步步一败涂地的吗?
不过她还是细细地一本本翻看,顺手把日常采买那一本递给了魏紫,库房的让山药拿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怀溪摊开账册放在手边的八仙桌上,地下跪着的小丫头们连害怕都没了,只剩忐忑和焦灼。
“这些账目都没问题。”
李妈妈嘴角勾起一个阴狠的笑意,“老奴请姑娘把这两个不守规矩的下人……”
纯儿死死按住颤抖的乐儿,不到认罪的时候!山药和姑娘绝对有办法!不然山药怎么会找到她让她说服乐儿来告发?贸贸然和李妈妈撕破脸皮有什么好处?!
“慢着,我这儿有个人想让妈妈见见。”
李妈妈心中一咯噔,想起老于早上提了一嘴有个绣娘进了内院,说是秦怀溪要做衣裳,一种危机感炸的她头皮生疼,“凭是什么人,外头的不懂咱们的事儿吧?”
抬头就看见山药出去又领着个瘦削的女人进来,面目平平无奇,倒是那双手柔软光滑,半点倒刺和老茧都没有,显然确是个绣娘。
“这是祝家成衣铺的绣娘,我在他们那儿定了一批下人的成衣。”随着秦怀溪的话一个个蹦出来,李妈妈面色越来越苍白,额角渐渐有了细汗。
山药对那绣娘点点头,“你来报一下,你们家下人成衣的价格。”
那绣娘只觉得气氛古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卷进了什么内宅的阴私,开口便就怯怯的,一吞二吐的还是说完了。
满室落针可闻,魏紫全明白了,今日就是个小院上下联合起来给李妈妈做的套儿。
秦怀溪轻轻笑了一下,“李妈妈,同一家铺子同样的衣裳,你这账本上面的报价可是高了一倍有余,我问你,剩下的钱呢?!”
说到最后,她的笑意全变成利刃,“大爷那样信任你,你也是伯府的老人,眼皮子竟这样的浅,连下人的份例也偷!”
李妈妈不敢再坐着,赶紧跪到地上,语气颤抖,“姑娘,老奴是冤枉的啊!再说,再说,这成衣铺的价格本就会变动,不能据此就定下老奴的罪啊!对,没有人证物证,祝家成衣铺给我的就是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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