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元是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的,她的睡意很浅,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言苧也听到了动静,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竟然躺在妘元的怀里睡了过去。
还是许久都未有过的一夜无梦。
言苧起身快步走到溪边净脸。
妘元的注意从言苧身上转到了赶来的一众日本兵身上。
“杬野!”真武的声音从那群日本兵前面传来,随即是奔跑的声音,真武蹲在妘元身前,握住了她的肩膀,关切道,“怎么样?”
妘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起身走到溪边稍作整理后才起身道,“我没事哥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言苧走近妘元,看了真武一眼。
真武侧目向言苧弯腰,“母亲。”
言苧一噎,索性低下脑袋不再说话。
妘元看向言苧,眉眼浅笑。
真武道,“是昨晚送你们离开老宅的司机,他被斧头帮的人解决了。”
妘元和言苧跟在真武身后往回走,真武边走边道,“父亲最先收到风声,随后我就带人找上了金四。金四此人实在奸诈!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真武气愤的跺脚,“我顺着痕迹一路找过来,在路上抓到了一人。”真武说到这拍了拍手,几个日本兵架着一人走近。
那人正是昨夜逃走的冯波。
冯波此时已被五花大绑,嘴里堵着布。
冯波一见妘元和言苧两人还活生生的,瞬间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心如死灰的挣扎起来。
妘元瞥了冯波一眼,目光冷冷,挥手让日本兵将他带走。
真武没有多问,一行人回到老宅,妘元的伤虽然处理过,但毕竟没有上药。
真武将妘元和言苧送回了院子,这时提前找的医生也上了门。
妘元的伤口在沐雨的帮助下已经上过药,医生看过后都是些皮外伤,还好没有伤到要害。
真武将冯波压回了日军大牢。
养了几日后,伤口也渐渐开始结疤,妘元这几日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言苧偶尔会过来,但只是停留一会儿便离开,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妘元换上军装,在去日军大牢前她先来了一趟言苧这里。
妘元看见言苧的时候,她正坐在那石桌旁看着树底的含羞草发呆。
是很常见的模样,之前的每回妘元来都能看见要么望天望树发呆,要么低头看书的言苧。
似乎这已经成了她在老宅里的常态。
“月翎。”妘元上前,走到言苧背后,弯腰略过言苧的肩膀轻唤了一声。
言苧一惊,下意识的闻声转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走近,时下已是近在咫尺的人。
言苧慌乱的从石凳上站起,拉开了与妘元的距离。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那么大反应干嘛?”妘元看向言苧,坐在了刚才言苧坐着的位置上,朝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啊。”
言苧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的确有些大了,握了握手坐了过去。
妘元一手支起脑袋,静静的盯着言苧,一眨不眨。
言苧被妘元这莫名其妙的视线盯得如坐针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摊开妘元的掌心写着:盯着我干嘛?来了又不说话?有事?
妘元伸手在言苧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你终于肯理我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这几天养伤你都是来看一眼就走,有时甚至两天都见不到人。”
言苧闻言看向妘元,无奈的摇头:都在宅子里,又不是见不到。伤好些了吗?
“好得七七八八了。”妘元握住言苧的指尖,嘴角噙笑,“下次关心我,就多来看看我。”
言苧抽了几次无果后索性也随妘元了。
言苧瞪了妘元一眼。
妘元笑道,“尽量没有下次。”
言苧不搭理妘元,她将视线偏到了别处。
妘元看着言苧的侧颜,两人静坐树下。
日头渐大,妘元收回视线起身,“我走了,外面晒,别总傻傻的坐在这里。”
言苧拉住妘元松开的手,伸手想要在她手上写些什么,落指却顿住了。
妘元看着言苧欲言又止的动作,开口,“我晚点再来,我会注意安全的,放心吧。”妘元的手顿在了言苧的头上,随即从言苧的发间摘下一瓣花蕊。
收回手,妘元转身出了院子。
言苧看着妘元的背影,微微仰头对上了头顶的树冠,嘴角噙笑。
树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着。
妘元来到日军大牢,冯波正以之前他对待妘元的姿势被吊起。
冯波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是真武令人打的。
冯波见妘元走了进来,无力的抬了抬眼皮,轻嗤了一声,“鬼子,呸!有本事打死爷。”
妘元坐在了冯波对面的椅上,静静的倒了一杯茶,转动着杯身问冯波,“打死你?一个废物,我为什么要费力打死你。”
妘元平静的端起茶抿了一口。
冯波偏了偏头没再说话。
“我听说斧头帮一向对自己人仗义得很,不然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妘元放下茶杯,看向冯波。
“做……做梦。”冯波淬了一口血唾沫,“老子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这些鬼子拿老子跟斧头帮的兄弟做买卖!”
冯波说完就要咬舌自尽。
妘元挥了挥手,一个日本兵走近,下手直接将冯波的下巴掰脱臼。
冯波闷叫一声挣扎着铁链怒视妘元,“狗日的,有本事直接杀了老子!”
冯波嘴中咿咿呀呀的发出几个听得懂的音节。
妘元起身,面对冯波插兜而立,“想死还不容易?但死人是没有价值的。”妘元正了正衣领转身出了大牢。
金四最终还是找上了门,但此行却是客客气气的带着手礼到木村老宅。
妘元被孝太郎找了去,同在的还有言苧。
妘元迈进房,视线从言苧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孝太郎身上,“父亲。”妘元假模假样的对言苧弯了弯腰。
“坐。”孝太郎对上妘元的视线,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杬野,今日斧头帮的金四君到访,几天前的事情,也应该了结了。”
孝太郎滚洗着茶具,“说说吧。”
金四看向妘元,随即看向孝太郎,开口道,“少尉,夫人,帮里小弟不懂事,惹到了大佐的头上,我这做大哥的,自然逃不了责。”
孝太郎眼皮都没抬。
金四继续道,“大佐放心,以后我一定严加教导,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杬野。”孝太郎转向妘元。
“父亲。”妘元挺直背回道,“全凭父亲所言。”
孝太郎收回视线,将茶水倒入茶杯,送到金四桌前,“鄙人听闻斧头帮可是抗日的传奇。”
金四手里的茶杯一顿,“大佐说笑了,那都是樵爷还当着老大的时候了。樵爷死后,斧头帮原本的几个把手的兄弟都另起炉灶干自己的去了。留下的兄弟们现在也就是还念着些旧情,在一块呢还能混口饭吃罢了。”
孝太郎淡笑不语的将茶杯递向妘元,“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如此,金四君想要冯波的命,皇军自然不会不卖斧头帮和金四君这个面子。”
金四嘴角抽了抽,“那就多谢大佐。”
孝太郎将茶杯送到言苧身前,继续道,“但金四君要知道,大日本皇军,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金四君的人动了鄙人的妻女,这事,总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过去的。金四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金四握茶杯的手紧了紧,他咬牙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本是我的人对大佐不敬在先,大佐但说无妨。”
金四伸手抹了一把汗,大口灌下那杯茶。
孝太郎将最后一杯茶端起,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才道,“这事说来金四君应该多少收到些风声,自从鄙人进驻上海以来,总被中方的间谍搞得难以安眠,日军内部也是被搅得不得安宁。”
孝太郎放下茶杯,往金四空杯中又倒了一杯,“鄙人希望,金四君能借斧头帮为皇军找出这些在皇军眼皮子底下放肆的家伙。”
金四眼皮一跳,笑道,“大佐真是抬举了。”
孝太郎看向金四,“金四君的意思是,这交易,做不成了?”
“不,不不不。”金四眼珠子一转,忙接道。
“那就如此说定。”孝太郎朗笑起身,“鄙人就等金四君的好消息,这段时间,金四君就放心的让你的人待在我皇军这里做客。”
孝太郎拍了拍金四的肩膀。
金四看着孝太郎因大笑而扭曲的脸,咬牙切齿的握紧了茶杯。
斧头帮的动作很快,但却不是搜那所谓的中方间谍。
冯波是死在牢里的,军医检查后上报给孝太郎是有人在其饭食里下毒所致。
孝太郎接到消息后怒不可遏,令人务必将此事压下,断不可走漏一点风声给斧头帮的人。
金四带人出现在日军驻上海机构时,正是冯波被毒死的第二天。
金四客客气气问孝太郎冯波如何,想见上一面。
孝太郎再三婉言转移话题后金四也发觉了不对,他将与孝太郎的交易敞开了说,“大佐,我金四既然当初应下与大佐的交易,自然会让我斧头帮的兄弟们拼尽全力为大佐效力,但大佐再三将我等想要见兄弟的请求置之不理,我金四不得不怀疑我的人,在大佐这里,到底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八嘎!”门口的日本兵见来人如此叫嚣,拔枪就对上了金四的脑门。“敢对皇军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