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在头顶摆动,女人的声音落下,三个学生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女人。
女学生蹲到女人身前,斥问她,“你在说什么!”
女人坠泣出声,她捂着唇,双肩都在颤抖,“是我,是我……”
“那些流言,都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女人捶打着孙先生,“你不该招惹她,不该啊!”
女人疯疯癫癫的,说完又扑到了女学生身前磕头,“对不起,是我,我对不起晓雨,我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我对不起她。可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站出来。”
女人说,她早就发觉孙先生和晓雨的事了,可到底是嫉妒让她发了疯。
女人说,晓雨是喜欢孙先生的,就算一开始不是孙先生,但那封错误的情书却是一切孽缘的开端。
女人说,孙先生将那封信压了下来,可晓雨多番试探想要拿回情书。
男学生瞪大了眸,手里握着的情书被撕得一片不剩,他将孙先生拖出来了楼房,呵斥着女人,说她在胡言乱语,说她试图为孙先生洗白。
男学生不信晓雨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混蛋。
女学生看了女人一眼,对女人的话也半信半疑,但到底还是被男学生拉了出去。
一行四人纷纷扬扬的离开了。
只留下独坐在楼房里坠泣的女人。
头顶的那盏灯仍在摆动,映着走入的人影。
女人一骇,抬头撞进了言苧的视线。
言苧将女人从地上扶起,两人坐在了桌前,言苧开口,“你和孙先生,是什么关系?”
女人微愣,随即像似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言苧,“小姐,求你,我求你,救救他,他会被他们打死的,会被打死的……”
女人说着就要朝地上跪。
言苧扶起她,正色道,“你先起来,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以为有希望,抹了一把泪在言苧的搀扶下起身,却是没坐回凳上。
女人走到了角落的台柜前,从里拿出一个小木箱,打开,女人从内取出一枚纽扣,放到桌上,推向言苧,“这,这是那日我在晓雨的房间捡到的。”
女人坠坠泣泣。
言苧蹙了眉,“晓雨,到底是怎么死的?”
女人摇着头,为难的咬着牙,“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言苧看着女人,叹了一口气,起身打算离开,“究竟是不是他,又究竟是谁,你早就知道。”
言苧将纽扣推回给女人,昏黄的灯光下,那枚纽扣上依稀可见带着的血渍。
血渍早已发干,发暗。
女人握紧了拳,失声痛哭。
三个学生将孙先生折腾了一晚,直到第二日才五花大捆的将人一路压到了学堂前。
言苧位于高点,身前架着一把狙击枪,枪镜直指孙先生的方向。
一阵枪声猛地划破天际,射向枭的脑门,言苧一滞,抬头收回狙击枪。
学堂外是惊呼声,巡捕房的口哨声。
枭倒在了一片血泊中,那个女人跪在了他身旁,试图叫回他,却再也没了回应。
几日后,孙先生被日本人射杀的事上了报,与此同时,是一件旧案翻开。
女人带着纽扣和证词出现在巡捕房,晓雨死于孙先生的手中。
巡捕房一时炸开了锅。
消息一出,学堂内外都是讨伐巡捕房掩埋真相,为晓雨翻案的声音。
晓雨却再也看不见。
离开北平的那天,言苧找到了跛子。
被身份不明的女子撞破跛子的身份后,包子摊便不能再做下去了。
跛子将言苧带到了一处可以说话的地方。
跛子从房内取出一封信,推到言苧桌前,“日本人已经占领上海,组织的意思是,蝉,你该回上海了。”
言苧取出信,看完后借着跛子递来的煤油灯烧尽,“听从组织安排。”
跛子点头,“收到消息,山豹会在两日后搭乘前往上海的船离开北平。蝉,万事小心。”
跛子说得很隐晦,但大抵是知道山豹和黄雀之事。
言苧抬头,抿唇应下,“可有关于那人的消息?”
言苧问的,自是那身份不明的女子,自那日交过手后,她便再没出现过。
跛子摇了摇头,“此人立场仍旧不明,若是再见,万不可暴露你的身份。”
言苧应下。
跛子继而蹙眉道,“还有一事,枭死后,我党同志曾有意将其相关资料毁去,却丝毫没在枭的住所找到任何信件。”
言苧问,“日本人?”
跛子摇头,“不似日本人的作为。”
言苧想了想,也没再多言。
门帘被掀起,走近一小丫头,小丫头神色有些急,对上跛子,“爹。”
跛子点了点头,知晓小丫头要说什么,招呼了言苧一道过去。
言苧跟在父女两身后。
跛子问,“怎么了?”
小丫头看向言苧,得到跛子示意后才道,“爹,是枭。”
跛子和言苧闻言一顿,对视一眼后加快了步子。
跛子道,“丫头,可是确定?”
小丫头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爹,枭不是死了吗?俺也不知道了。”
跛子蹙眉,攀着小丫头的肩膀再次加快步子。
来到一间偏房,言苧就看到了一架发报机。
跛子走近发报机。
滴滴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对面截然而止,跛子收了手,回头看向言苧摇头。
到底是没试探出对面是谁。
离开北平前往上海,言苧挥别了跛子和小丫头,来送她的,还有那个男孩,倒是言苧没想到的。
船囱发出了黑烟,伴着呜鸣声离开了码头。
言苧站在甲板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海风在耳畔吹佛。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传来,言苧回头对上那突然走近的人就是一愣。
是那晚交手的身份不明的女子。
言苧默不作声的听着女子的话,直到她顿下后言苧才将手里的怀表递了过去。
那女子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接。
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言苧的目光深远。
回到船舱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言苧跟上去,在转角处出手。
王学恺反应很快,几乎是在言苧出手的瞬间格挡后推到了一旁。
王学恺看着言苧,“真是不巧。”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到了桌上的小刀处。
王学恺跨步上前扑向小刀,言苧踢开桌,小刀落地,滑到了角落。
两人对视一眼,王学恺再次就要朝小刀去,言苧一个翻身握起小刀朝王学恺划去。
王学恺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染红了衣袖。
王学恺一手捂住手臂,眼看言苧的刀再次就要过来,王学恺转身朝外而去,就近抓住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见这场面瞬间惊呼失措的尖叫起来。
王学恺扼住女人的脖颈,只需一下便可以将女人扭断气。
女人在求饶,几个水手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言苧被人群淹没,她收回刀立于一旁。
王学恺挟持着女人退到了甲板边缘,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言苧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王学恺随即丢开女人纵身跳进了海。
女人扑倒在一个水手身上,全身都在发抖。
众人站于甲板上,再朝海中看去时,早已没了王学恺的踪影。
水手安抚好船上的众人,这场闹剧由此结束。
自始至终,言苧都没在人群里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
船停在了上海码头。
言苧收拾好行李,随着人流下船。
女子的身影出现,很快上了一辆车,言苧清楚看到了那开车的日本人。
言苧的眉头蹙起,车突然停了下来,女子从内行出,朝着渡船的方向张望。
言苧收回视线,隐没于人群里。
“言苧!”一个爽朗的男音将言苧的视线转移,“这里这里!”男子朝着言苧的方向跑去,边挥手边躲避着人群。
直到走近,男子自来熟的接过言苧手里的行礼,憨笑着将自己的手在身上擦了擦伸出来,“我是封哲,终于等到你了。”
言苧对上封哲,伸手握了下,了然的点了点头,“你好。”
封哲是组织安排言苧在上海的接头人。
封哲将言苧带到了一家医馆,将言苧安顿在二楼的一间房,“你先休息一下。”
封哲离开后言苧将行李暂且收拾出来,房间内很整洁,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中药味。
言苧下楼的时候已经月色当空,封哲在后院。
封哲见到言苧,遂将手中的碗筷端了过去,两菜一汤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封哲招呼言苧坐下,“手艺不精,凑合着吃。”
封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言苧接过碗筷摇头道谢,随即问起了此次在上海的任务。
封哲道,“日本人占领上海后派了木村孝太郎进驻,木村也是才来上海没多久,组织的意思是让你潜入木村家。”
封哲放下碗筷,“得到消息,木村孝太郎的儿子木村真武这几日在对接一间老宅,此事若是敲定,你便可以下人的身份潜入。”
言苧点头,“我知道了。”
封哲又就木村说起了一些事,当然包括那个今日和言苧同一艘船抵达上海的木村杬野。
封哲说,“木村杬野,此人来中国前曾到北平一趟,但北平的同志却丝毫没得到此人的消息,枭一事,很大可能是日本人借木村杬野的手对其下了杀手。”
“此人,深不可测。”封哲顿言,“你可曾遇到过?”
言苧沉思片刻方点了点头,将遇到木村杬野一事大致说与了封哲。
封哲蹙眉,“这样,你就不能用这张面孔潜入木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