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讹称知己(2)
不管女鬼怎样怨气滔天都接近不了金光护体的陈懦,她目眦欲裂,左右张望,忽然抓起离得最近的打印机,狠狠朝陈懦的方向砸来。陈懦往旁边床上一扑,机器在地板上砸出巨响,吓得他大叫着拼命爬到了床角,这里是两面墙壁的夹角,格外给人安全感。胆小的人本能追求坚实的避风港,根本没有理智去思考这样会不会让自己失去躲避的余地。
女鬼狰狞地又裂开了唇角,这次她抓到了半人高的商用打印机,不费吹灰之力单手举起:‘你不肯帮我,就去死!’机器脱手而出。
陈懦已经来不及躲避,眼见庞然大物逼近身前,金光突然再次大盛,他条件反射闭眼,再睁开时,身前无端多了一道缥缈的雾气,它以雨后笼罩山林的姿态托起打印机,帮陈懦躲过一劫。
稳稳放下打印机后,雾气弥漫飘摇,时聚时散,逐渐盈满房间,恍惚间,陈懦仿佛闻到了甜凉的木头香和漫山遍野的青草味。
再看女鬼,她左支右拙地躲避着雾气,对着它嘶吼,陈懦却听不到那渗人的吼叫声了,好像薄雾自带隔音效果护着他的耳朵。很快女鬼被无形的力量捆成条,彻底失去行动力,黏在了墙上。
雾气消散,陈懦身上的金光也收回了身体里,他连忙打开手机,终于拨出了今晚的第一个求救电话。
印子虎连夜开车过来,此时的女鬼已经变回了李静湖的模样,脸色青白死气沉沉,但至少是个人的样子。印子虎来到见了都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力量,能把一个厉鬼教训得这么服帖啊。”印子虎绕着李静湖走了几个来回,又摸出类似法器的铃铛手串凑近去,测半天都没反应。
陈懦躲在后面,迟疑道:“好像是从我身上冒出来的。”
印子虎浓眉大眼,一个回头眼睛放光:“你身上果然有很强的力量。”说着不知怎么操作就把李静湖收进了工具包里。他在床上坐下,只等陈懦给他重温剧情。
这一聊,就聊掉了整个晚上。
外头陆续响起环卫工人用扫帚摩擦路面的声音,唰,唰,唰,惊醒树上的鸟儿,啁啾此起彼伏。
天边翻起鱼肚白,熬了个大夜的陈懦眼花脑雾,心脏乱跳,仍不忘给打印店开门营业。
印子虎拦了他一下,“事态紧急,你立刻请假跟我回局里。”
荒废的橡胶林里蕨草野蛮生长,也没人去打理,任谁从外面看都看不出来这里头还藏了个正儿八经的处级单位。
再次迈过玻璃大门,陈懦又引起了震天响的警报声,但这回没人大惊小怪冲出来看热闹了,印子虎招呼他继续走,简单解释道:“我提前跟大家打过招呼了。”
陈懦姑且松了口气,可转念想到请假时老李黑得像锅底的脸,又紧绷了起来。这事不快点解决,再耽误几天,他的工作就要保不住了。
再进一楼会议室,聚宝盆又为陈懦“亮灯”,这次金光还耀眼了些。印子虎指了指:“知道什么意思吗?”
陈懦缩着脖子低声接道:“什么意思啊?”上次就想问了,但印子虎顾左右而言他,没给他解释,这次好像允许他知道了。
“一个类似安检的法器,可以大致检测进来的人身上外溢的能量是正是邪。大门的警报也是类似的东西,更基础的版本,不管是什么能量,只要是超过阈值没有报备的都会触发。”印子虎看了眼手机,言语间的遮掩逐渐放下,话也更直白,“你见过鬼了,我说这世界上不但有鬼,还有妖魔神仙你也能理解吧。”
陈懦一脸愕然,如果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都是真的,那他嫁给隐元山……真的只是走过场吗?他如梦初醒的瞬间,正好跟印子虎对上了视线,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严肃道:“所以可以给我谈谈你的故事了。”
陈懦咽了下口水:“我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印子虎摇头:“倒也不是。聚宝盆亮的是金光,说明是正道的力量,至少表面看是这样。这个力量很强,并且越来越强。不瞒你说,我的家学是观气,人气鬼气仙气,我都能看。”他指了指自己精亮的黑葡萄似的瞳仁,“但从一开始我就看不清你。你‘人气’被什么掩盖了,也可能是被保护起来了,我看不到,这种情况非常特殊,普通人类基本不可能做得到。”
“可我就是普通人啊!”陈懦有点急。
印子虎摆手,示意他冷静:“你如果愿意,就把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可以再帮你看详细的。”
陈懦倒是为难起来:“我愿意,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时间。”他是母亲在家里生的,连出生证明都没有,他妈心如死灰只盼着早日逃离此地,他爸更不可能留心这种事。他到了读小学的年纪都没有上户口,村委的人时不时来问,后来带上了本地有威望的老人来游说,才给陈懦上了户口。别说出生时间,连日子都可能是错的。老人见他可怜,从小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被阿虫阿虫地叫大,作主给他起名陈儒,儒学的儒,偏偏他爸办事不牢靠,给弄成了陈懦,懦弱的懦。
一步错,仿佛就注定了他后面的人生难以平顺。
印子虎也为难,他没有学过反推生辰八字的本事,就算学了,只知道年份月份难度较大,最关键的还是,“你的面相、手相处处充满矛盾,这么多违和点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很难分析。”
印子虎花了半个小时给他解释,陈懦听不太懂,只记得简单的描述,例如他脸型尖俏,人中浅薄,双目无神,脸庞苍白无一丝气色,再看手相生命线短如叶芽,断的是毫无疑问的短命局,活不过十九岁生辰,尽十则亡。但他十九岁生日早就过了,哪怕不知道是哪天,只论月份也早已过去半年,他还好好的,印堂还有红光隐现。
“所以难,很难。”印子虎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抬眼的瞬间目光锐利,“你肯定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际遇。”
陈懦心跳骤然加快,脑海中瞬间有了联想,印子虎的凝视带着笃定的试探,只等着他全盘托出。
如果说上次陈懦还带有迟疑和不信任,那这次他经历过生死一线,没有办法解救自己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毕竟是官方机构,总比外头病急乱投医地找人要好。
他缓了缓,终于开口将嫁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印子虎听完迅速用手机记录好,埋头沉默片刻,再抬头时又是那个精神凛凛的模样,他拍向陈懦肩膀:“我先找人去调查一下。反正你身上出现的金光和隐匿人气的力量,对现在的你而言都是保护,有好处,所以你不用担心。还是先解决这位李静湖女士吧,问题比我预料中更迫切。”
陈懦现在所有的指望都在特管局上了,出自官方部门的专业指示,就是他如今的主心骨,既然对方这么说,他强心按下不安,只管跟着走。
他的目光跟随印子虎落在了那个跟腰包大小的工具包上。掀开包盖,拉开拉链,里头用布料隔断分了十来个格子,放的都是些不到鸡蛋大的文玩,什么小葫芦,无事牌,木雕,还有铜币和金银小把件。
印子虎取出来小葫芦,“她在这里。看到葫芦上这个珠子的颜色了吗?”
陈懦定睛看去,确实粘了颗透明珠子,不到拇指盖大小,里头裹着一团红得发黑的水。
印子虎解释:“这是炼制过的水胆水晶,用聚宝盆同一块石头做出来的,能分辩鬼气的浓度。李静湖的怨气快比红衣厉鬼还猛了。但很奇怪,她还有人性和思考能力,所以你才有机会活下来。”
陈懦和她确实从来没有接触,无仇无怨的,她为什么来讨要陈懦的身体,又为什么说男人骗子?印子虎出去拿了几页纸回来,是李静湖的个人信息、基本情况。她的工作单位让陈懦愣了一下,长流策划有限公司,就在大学城附近,他刚从老家逃回本峰市那晚,替老李去这个公司送过一箱临时急用的活动传单。
为了小命着想,陈懦难得主动提出跟着印子虎行动,印子虎也没反对,给他弄了个临时工作人员证,一起直奔长流策划。
陈懦在车上紧紧攥着安全带,担忧地问印子虎:“这个事派出所管不管的啊?”
印子虎回答:“管得到吗?警察、法医都看过,人确实是自杀死的,她也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抑郁症的就诊记录。自杀前她和同事竞争一个项目失败,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可以作证她情绪不对,竞争者也有不在场没作案的证明。可以说,从普通人的角度看,没有任何疑点。”
陈懦沉默了,所以明面上大家都看不出来问题,就算闹鬼,他们看不见也不会相信。
他转头看向副驾窗外,灿烂的阳光晒得行人匆匆忙忙,车水马龙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平凡又生机勃勃的世界,却让他感到恍惚。居然真的有鬼,真真切切和他产生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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