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英怎么也是成年人,在被自己妻子拉了下后马上恢复了正常。
“你们关系真的很不错啊。”
他把买的快餐分给妻子和孩子,顺便好好审视了霍司礼一番,这视线也被夏知晴看在眼里。
她低下头收回视线,却在途中发现颜余香也在看她。
这是什么螳螂捕蝉,捕蝉黄雀在后的循环。
夏知晴在颜老师的注视下开口:“我这个朋友他可能有有点……特殊,所以我把他带过来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就开始吃东西,夏知晴并不喜欢在下课时跑去小卖部买东西,到中午的时候肚子已经饿的受不了了。
吃饭的时候夏知晴总是很认真,对着食物目不转睛,夏英从来都乐得看到这一幕,给她拍过很多照片,但是现在……
夏知晴吃着吃着,突然被拉了下衣角,便顺手剥了一只虾递给霍司礼。
实在是这几天练得太多了,她下意识的反应。
居然!
夏英的筷子都掉了,眼神愈发震惊幽怨。
夏知晴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突然反应过来。
虾子当时就一转,想要塞自己嘴里自己,但霍司礼突然一口一叼住了她的手。
指头被含住的感觉很明显,像是柔软的虫子蛰了她一下。
夏知晴神色淡然的收回手,把自己的手擦了擦,对夏英说:“爸爸,你怎么这样看我?”
成功把夏英一腔热血都堵了回去。
心理咨询所在这个年代并没有太多路人光顾,很多时候颜余香的同事们也会带点东西过来吃,整个大厅都飘荡着香味。
夏知晴多吃了几口饭,无论心里想着什么,脸色都很平静,只是平静无法掩盖一切
“你吃半天白饭了。”夏英赌气一样的给她夹了不少菜,夏知晴本能看了颜余香一眼,对方笑眯眯地望着她,看着没生气的样子。
这场饭的气氛很诡异,而后她就把霍司礼连拖带拽的带进了咨询室。
霍司礼没有反对一一或许是夏英的眼神已经很恐怖的原因。
他们两人进去后,夏英坐在她身边,半天后他才挤出来一句:“你们两个……你是不是喜欢他啊,知晴?”
夏知晴没有瞒着他,“……或许。”
“你知不知道他比你大多少,都是你在照顾他,他用什么蛊惑了你?”
夏英的神情有点痛苦,夏知晴看着自己的父亲,心里有莫大的悲哀。
如果她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但这只是奢望而已,如果霍司礼想的话,她不可能离来——如果这只是她杞人忧天就好了,可惜大概不会有另一种结果。
夏知晴突然泪如雨下。
“怎么了?他是不是强迫你了?”夏英马上慌乱起来,手脚都不知道何处安放,只能抱着她哄。
“没有,是我坏掉了。”她靠在夏英的怀里喃喃:“我要是死掉就好了。”
夏英看着她的脸,面对自从三岁开始就未曾哭泣的女儿,他抚摸着夏知晴的脑袋,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管你怎么选择,我和颜老师都不会怪你。”
书上写,父母给孩子最纯粹的爱,会给孩子面对挫折的勇气,而夏知晴只觉得十分愧疚。
不应该是这样的,是不是她没有死的话,现在活着的就会是那个懵懂的孩子,夏英和颜余香都会很开心的吧,他们会毫无防备的死去,但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女儿为了别人卑躬屈膝的模样。
她无声的哭泣,一点也不顾身边的父母和身边的几个过来咨询的客人,好像回到了许久许久前,听到霍家人那些冷嘲热讽之后躺在床上的时候
但这一次,有人能抱住她。
美好得像一个梦。
夏知晴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在情绪渐收时,泪眼蒙眬的发出了嘶哑地声音。
羞耻感刹那间冲上心头,夏知晴低着头用袖子狠狠擦拭了一把泪水。
“你别这样。”夏英按着她的手,另一手用纸巾给她擦眼睛和脸颊。
夏英给她擦脸时,夏知晴想——她死的时候将近三十,现在的夏英也只有二十来岁,在同龄人面前哭可真是太丢人了。
她这一下爆发把夏英吓了一跳,对她就更加小心。
这次哭泣打通了夏知晴的心门她终于正视了自己的缺陷,在那天晚上和颜老师担白了自己的病。
医者不自医,更不用说她都不是个医生,只是一个爱好者而已。
“我可能有心理或者精神上的疾病。”
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父母大多会认为是个玩笑,颜余香却分外认真,她不仅听进了夏知晴的话,还做主把夏知晴安排在了同事的名下。
同事也见过夏知晴,只觉得这孩子性格并不骄纵,也很有礼貌,不觉得有奇怪的地方。
知道此时,她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很震撼,但在夏家却很平常,至少无人提出异议。
同事的指头在夏知晴和颜余香的身上挪开挪去,除了震惊就是不可思议:“你说真的,你真的要把女儿送过来,真的?”
哪怕是十几年后,大多数人都对此很忌讳,进心理咨询室的都觉得十分羞耻,好像进了这里就证实自己的身心脆弱。
作为一个父母,颜余香要把小孩送进来?
可以说是十分超前了。
“大概是我忙于工作,有点疏忽她了,但我女儿是个绝对的好孩子,你也知道的。”颜余香微笑着说。
“不是的,和妈妈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夏知晴几乎是强硬地说,她执着地仰头看着两个大人,眼睛仿佛在发光一样。
“不是这这个意思啦。”同事用哄孩子的语气轻言细语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好孩子总容易把别人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的。”
“一点也没有!”夏知晴强调。
“夏知晴!”
颜余香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怎么对阿姨这样没礼貌?”
夏知晴:“对不起,但真的不是我妈妈的问题,是我自己想不开,杞人忧天而已。”
她乖乖走进了那个资询室。
在这里,她总是被称做“没什么大问题”的盆,好像她认为自己有问题是因为自作多情。
她喜欢照顾人,做的事情都不坏,只是太优柔,但柔软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总有不配得感。
想得太多总要有所取舍,但她对这方面好像格外不擅长,于是所有的东西都堵在心里,产生了无法解开的结。
小孩子想这么多啊,这便是所谓的慧极必伤吧?
同事心想。
“你可以想得乐观些的。”她说。
漂亮的小女孩,还十分聪明,没想到她考虑的东西都这样成熟……颜老师带的那个初中生也一样?
现在的小朋友都这样的吗?
夏知晴很轻易就能看出她的态度转变,并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心声。
她想让她别把自己当成孩子,但谁也不会相她真的经历过这一切……是一个成年人的精神在面对这些。
世界对大人和对孩子的标准向来都不同。
“你这样小,这样漂亮,还有一对好父母,你会有幸福的人生,他们会保护你——”
她鼓励的话语被敲门声打断,同事抬头看去,浅色门中的玻璃后现出了一双黑沉沉的眼。
同事被吓了一跳。夏知晴同步转过去,认出那是霍司礼。
夏知晴看看时间,直到霍司礼今天结束的时间早了许多,她到这也该结束了。
“他是你的朋友吧。”
夏知晴点点头,心里想着霍司礼今天的状态如何。
她能在这里,便也能更时常的和霍司礼相见,在这些大人的看护下,他们的相处至少显得很和平。
夏知晴和同事礼貌道别,出去和霍司礼见面,霍司礼倾身牵她的手,十四岁少年的身高已经不矮了,如果两人想牵手,要么是一人弯腰,要么是一人踮脚。
“你总是不回我信息。”霍司礼的话接近指责。
夏知晴:“我是个小学生,不能被发现受了你的手机啊。”
实际上她真的不太想回复。
这段时间里,夏英看她看得很紧,哪个几岁女儿的爸爸都想不到女儿居然那样快就开始和另一个男生出双入对。
甚至都不是同年龄的小男孩,是一个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少年!
夏知晴没什么办法,她只是个被照顾的小孩,只能每天听着夏英耳提面命。
“如果他真的对你做了些什么,你绝对不能听从——知道吗,一定要告诉我!”
夏知晴心中有点不合时宜地想,那你可有得着急了,毕竟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的眼睛眨动几下,随口和霍司礼说:“马上这个活动就要结束了,接下来要见面就只能在这里了,你的进度怎么样?”
霍司礼的情况总是很奇怪,“无理智”和“有理智”在替换,次数太多,以至于夏知晴慢慢的也能看出一些规律。
只要她开始有剧烈的情绪波动,霍司礼进入那种没有理智的,只剩本能的状况,速度之快仿佛是装的。
夏知晴经历了这么一两次,也有了经验——此时她就坐在霍司礼的怀里,他单手稳稳地抱住了她,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就仿佛一对非常亲近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