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司礼喊出她的名字那一刻,夏知晴福至心灵一般明白了自己的现状。
她没有抗拒被霍司礼抱着,反倒用平静的语气告知了霍司礼医务室的方位。
一年级小孩时常有个磕磕碰碰的,她经常带着同学们过来,因此她自己虽然头一次过来,校医却已经和她熟识了。
校医的目光在霍司礼和夏知晴身上徘徊,忍不住问夏知晴:“这是你哥哥吗?”
夏知晴晃了一下身子,感觉了一下被抱住的力度,回答道:“不是啊?”
“那你们俩……”
他的话还没说完,霍司礼就打断了他们。
“先给她治疗。”
他习惯于用这样命令的语气,以至于校医微妙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就把夏知晴带到了洗手台旁。
医生下意识的想抱着夏知晴给她洗手,但被跟过来的霍司礼制止了。
他以一种强硬的态度分开了夏知晴和医生,又把她揽在怀里。
夏知晴看着水流漫过自己的伤口,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手指。
血污被冲干净后,露出有点狰狞的一道伤口,横贯掌心。
医生给他上药时本要拉着她的手,但在霍司礼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并没有动,只能让夏知晴自己努力一下,不要把手合上。
夏知晴坦然的伸着手,那些药水落在伤口上,引来一阵这刺痛。
校医拿着棉签,忍不住碎碎念:“你还是头一次来这儿啊。”
“是的。”
“那这位到底是?”
夏知晴如实回答:“嗯,是班级活动里来的一个哥哥。”
处理好了伤口后,夏知晴目不转睛看着受伤的手,接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同霍司礼甜甜地说:“既然已经弄好了,我们就回教室吧。”
霍司礼伸手拉着她的手臂——不重,只是虚虚的握着,把她带到了外面。
夏知晴上的学校和后来精致的那些并不一样,走出去只能看到一片小操场。
他们站在操场上,看起来完全是一对初中生兄妹。
但这对兄妹说的话却全然不像中小学生。
“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夏知晴说:“我想回教室里去。”
自从刚才开始夏知晴还没有看到过霍司礼的脸,或许现在的他还没有到长大后惊艳四方的程度,也或许他现在就是个美少年。
夏知晴的心里诡异的平静,她说:“重来一次……你也应该想通一些东西了吧?”
比如说他到底想着谁?是她还是她妈妈?
霍司礼没有回应。
夏知晴这辈子还没见过她说话没有回应的人,她又说:“既然你喜欢站在这里当木雕,那我就先回去了。”
以前的她没有倚仗,随便霍司礼拿捏,但至少现在她只是个几岁的小孩,还有父母作为后盾。
想到父母,她的心中又起了一层波澜。
夏知晴不想老是因为霍司礼而对自己的妈妈产生什么想法,但他总得为自己的人生找出一点可以惦念的东西。
她还是太懦弱,总放不下,舍不得。
但这几年时间,她在此基础上努力学习了一下,至少现在她能对霍司礼表示——“既然你不回应,那我就自己离开。”
夏知晴还没走出几步,就感觉自己的身后像是掀起一阵风,她被人拦腰抱住。
霍司礼抱着她的力度很大,夏知晴动了动自己的手,感觉到一阵疼痛。
她无可奈何地说:“我现在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呀,既然你生病,你就去看医生啊,不要总来找我,我又不是人参。”
夏知晴的身体太瘦小,哪怕目前不知多高的霍司礼都可以把她拥个满怀,甚至她有一种整个人都嵌在对方身体里的感觉。
……
“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这种话在夏知晴还是金丝雀的时候,是半点不敢同霍司礼说的,她的感情都封存在自己的小匣子里,只是后来不小心碰到了倾泻而出。
她心中那个小匣子,慢慢的多出了一个出口,可以正常的让他宣泄情绪,这都是托了父母的福。
夏知晴在他的怀抱中艰难转身,用一只手去推拒他,却看到他低着头,有一滴水落在了夏知晴的手背上。
她愣了片刻,用完好的手指去抬霍司礼的脸。
霍司礼毫不抗拒的抬起头,一张漂亮的脸上眼泪汹涌,他哭起来悄无声息,夏知晴都没有没有发现。
……或许也是有的。
夏知晴望着他,像是在望着过去无数次哭泣的自己。
她想到霍家那些人,那时候夏知晴不明白为什么霍司礼看起来像是要接受她,一边又和秘书发展关系?
她太难过,又知道自己没有难过的资本,于是强撑着一张笑容去面对那些人,夏知晴没什么学历,呆在老宅总觉得不安,于是每天做家务让自己别那样心虚。
那天霍家家族聚会,他听到霍家几个人聊天。
霍二说,他有点忍不下去夏知晴了,难不成她以为她是什么灰姑娘吗?
霍琼道:不管是谁,如果她只是想当灰姑娘,那就随她去,但是老三你一定要小心老爷子,他是一定要把你们俩凑合在一起的。
霍琰笑嘻嘻的补充:这不挺好吗?我看她也出不去,不碍着你寻欢作乐啊?就算你娶了你那秘书又怎样,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第二日夏知晴就发起了高烧,她断断续续的烧了一个星期,躺在床上几乎把眼泪流干。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爷子进来了,他坐在床边对夏知晴说:
“你不用担心,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你和老三一定会结婚。”
老爷子敢想敢做,也确实把他们俩凑合到了一起,夏知晴也知道了老爷子这么做的原因——
所以她是恨的,她恨的霍家的每一个人,她恨他们一起轻而易举的扰乱换了她的人生,直到现在也无法解脱。
此时她看着霍司礼的眼泪,心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但很快,夏知晴就觉得这没什么意思,她不总归像霍家人一样,对待别人能用玩笑戏谑的态度。
这个时候,她把霍司礼看成了那些需要他帮助的小朋友。
“不要哭了呀。”她说:“我带你去找医生吧。”
在这个连树也看不到一颗的小操场里,霍司礼抱着她,无声的哭了很久,把她衣襟都哭湿了一片。
也不知道是谁受了伤。
夏知晴倒是想离开,只是每次她一动,对方就更紧的抱住她,老鹰抓小鸡了两次,夏知晴就放弃了。
她胡乱用袖子擦着霍司礼的脸,手心都隐隐作痛:“好了好了,至少回到房间里再哭吧?”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沙子进眼睛了吗?
霍司礼就收敛了自己的眼泪,带着泪意的眼睛就那么望着她:“你不走了?”
我也得能走才行啊,夏知晴腹诽,这不是你死乞白赖的不让我走吗。
她有点担心问:“你怎么了,一下子哭成这样?”
如果霍司礼是小说男主,他的人设在这一刻简直崩得渣都不剩,他怎么能从一个运筹帷幄刚愎自用的总裁一下变成哭成这样的少年,而且还是在一个小女孩的面前?
有点太离谱了吧,还是她感觉错了?
霍司礼摇了一下头,此时他好像冷静下来了,恢复了她熟悉的样子,如果不是夏知晴的手还在痛,她都会认为这是一场梦。
因为她自己脑子不清醒,幻想出来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夏知晴说:“既然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就回教室里去吧。”
他们在这演情感大戏的时候,也不知道和她配对的那个小姐姐在教室里怎么样了。
她说这话时有点担心霍司礼会不会反驳,或者像刚刚那样强行抱住她。
冷静下来后,夏知晴发现霍司礼确实很喜欢用这种方式让她闭嘴,十有八九是不想和她多谈,这样只会让她心中产生更多的谜团。
但此刻,夏知晴的心还在因为霍司礼的情感爆发而震颤,这太难得一见,但与此同时她又觉得霍司礼不该这样哭泣。
他有什么立场哭泣呢?直到她死前,霍司礼对她的定义都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女人,机关算尽就为了结婚,不是吗?
总不会是因为最后她死的特别惨,所以才哭的吧。
夏知晴总没有办法和男主进行正常交流,她有点想把他送到心理咨询所去和颜老师真正面对面说话。
什么老是要迫害她,她比霍司礼小八岁,现在还是个小学生,这尊大佛还是请到颜老师那去吧。
在夏知晴的好言相劝下,霍司礼终于答应回到教室里。
此时已经下课了,因为多出一半的人整个学校里显得更加热闹,夏知晴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小姐姐,最后还是在教室里找到了她。
小姐姐手里拿着夏知晴看过的书,看上去走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夏知晴赶紧过去:“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小姐姐怎么可能生小孩的气,而且她离开的理由是正当的,她只是有点迷惑:“你认识霍司礼吗?”
夏知晴下意识就想点头,但她马上就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不对劲。
她面不改色地往后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