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琼在车上接到了两个孩子的电话,她还没来得及发火,便听到了对面无语无伦次地说着车祸之类的言语,背景中还有救护车的鸣笛。
自从知道孩子跑了,她就一直很着急,奈何今天良辰吉日,车道上连环堵车,她只能忍着焦急,同两个孩子慢慢说。
很快,她得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车祸吗,什么时候,你们有没有受伤?”她一迭声地询问。
她的声音太大,车上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被集中过来。
在和妈妈打电话之前,哥哥就已经打了120,这时候医生和消防车已经把前面的事故现场围住了,还从车里救出来了一个人。
弟弟满面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完全不敢置信。
他们只是单纯的想把夏知晴接过去而已,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
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还往那边走了几步——当场就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天色很暗,车子的灯却很亮。
夏知晴的身体支离破碎,大片的红色蔓延开来,还有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被碾成泥的内脏。
他吓得当场就吐了出来,缓过来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拨打了120。
哥哥颤颤巍巍的问弟弟,“你觉得知晴姐姐还能活着吗?”
弟弟满面泪痕的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他完全被吓坏了。
哥哥只能拉着弟弟去找医生,医生看着这俩孩子,权衡了一会儿要不要让他们知道冰冷的现实。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看他脸色苍白,又赶紧说,“你们快去休息吧。”
哥哥便带着弟弟到了医院里面的休息区。
等到霍琼赶到时,两个孩子已经被路过的护士投喂了食物。但谁也没有心情吃,脸色非常难看。
直到看到妈妈后,孩子们才肆意的哭起来。
他们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里,竟然也没有多少违和感。
霍琼急急忙忙的检查了下两个孩子的情况,见他们俩没事才爆发出了怒火。
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平时都会不服气顶嘴的孩子此时一句话也不说,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一副受了很大冲击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贝莫延问。
他的语气比霍琼平静很多,弟弟抽抽噎噎半天,终于吐出实情——他和哥哥今天来带知晴姐姐回家,却在路口出了车祸,那辆车直接撞倒了姐姐,然后哥哥打了120,现在车子里的人被抓了出来送进了手术室。
霍琼这才想到好像少了一个人,连忙问:“那夏知晴呢?”
此时哥哥终于回过神来。他面色惨白的说:“她被车撞死了了。”
霍琼下意识的说,“你瞎说什么呢?”然后赶紧回头看了霍司礼一眼。
从刚才开始霍司礼就没什么表情,似乎和以前没有太大差别,但是作为亲人,霍琼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
哪怕是“可能”也很痛苦。
把两个孩子送回病房后,霍琼让霍司礼在这待一会儿,跟丈夫使了个颜色,两人一起去问医生。
她其实一直不太喜欢夏知晴,毕竟这女人老是搞出一些事情,但是霍琼知道夏知晴对霍司礼来说是特别的。
在这个家里,人人都不希望老三有事。
因此她希望这件事只是一场乌龙,或许夏知晴没有死,只是像以前一样逃走了呢?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
他们赶到手术室时,正好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推着躺在床上的病人出来,霍琼连忙询问那个做手术的人是谁。
医生回答:“引起车祸的司机,伤势真的很重啊,幸好性命无虞。”
霍琼的心缓慢的沉了下去,那不祥的预感逐渐被证实。
车祸现场很惨烈,谁也认不出来那几团血肉究竟该是什么。
警察已经将事故现场围了起来,直言这人真点背,好端端站在路口就被撞成这个样子,也是倒大霉了。
霍琼没有认真去看地上死者是什么模样,只简短地询问:“死的是个女人吗?”
“是吧,头皮还粘着头发呢。”一个警察语气凝重地说。
霍琼感觉晴天霹雳。
她硬着头皮回到病房里,看到坐在床上的霍司礼,飞快地想了一个借口:“你这种表情做什么?她不是跑过一次吗?可能这次也是一样啊。”
她说这话自己也不敢相信,但在这沉闷的气压下,谁也没有把那可怖的的真实说出来。
宣情是在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正是她看望夏知晴的日子。
在进医院时,宣情就隐约听到有人在谈论昨天的车祸,说是有个病人送小孩出来,突然就被车撞死了,车祸现场相当惨烈,据说至今无人认领尸体。
“人都撞成那个样子了,谁能分得清楚是谁呢?”
“据说是在病院里住的女人,真倒霉呀,在医院门口死无全尸……拼都拼不起来。”
宣情权当吃了一口瓜,她进病房里后,却没看到有人。
好奇怪,人怎么不在啊?
宣情去问了医生,医生脸上带着微妙的怜悯反问她:“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昨天——”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是一个梦,她简直要下意识拿出手机来看看今天是几月几号,但医生是不会骗人的,宣情只能磕磕绊绊的又问:“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这个病房的人吗?”
大概在遭受巨大冲击的那一刻,人只会觉得那是一个玩笑。
前一天那个人还活生生的在电话里聊天,下一刻她就不在了,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人产生了荒谬的情绪。
宣情头一次用了司家的人脉,找医院的工作人员看了录像。
她眼睁睁的看着夏知晴和那两个孩子出现在镜头里,又消失在在镜头外。
她愣了几秒后,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唉,节哀顺变吧。”工作人员看到这女孩哭得毫无形象的样子,十分感慨:“人和人之间差别真挺大的。”
昨天来这的一家人简直了,一个两个凑不出一张悲伤的面孔,尤其是某个人还在唧唧歪歪:“你怎么确定她一定死了呢?说不定她就是和上次一样逃跑了。”
对死者没有一点基本的尊重。
夏知晴在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亲人了,只有警方事故档案中留存了的dna样本,可以证实死者究竟是谁。
死因明确,她很快被送进熔化炉,残留的骨头被烧成了一捧灰。
她的骨灰最后给宣情拿了回去,因为证据十分明显,霍家却不愿意承认。
哪怕宣情的性格很好,还是没忍住和他们吵了一架。
“你们醒一醒吧,一辈子都不面对现实吗?!”
霍琰十分不悦:“小姑娘别这么不会说话。”
宣情红着眼睛看他,最后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们不相信这盒子里是她,那就把这个盒子给我吧!”
她气势汹汹的将盒子带回去,刚出了房门,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对这家人非常失望,怎么能从头到尾都如此自私呢。
真是太不值得了。
宣情为了把骨灰盒放在家里还和司言吵了一架,自从结婚开始,他们每一次吵架都是因为夏知晴。
“你把这东西放在家里不觉得晦气吗?她甚至不是你的家人。”
“她早就是了。”宣情寸步不让,两人结婚之后第一次冷战,宣情拿着盒子去了工作室。
当她把盒子摆在工作室上时,意思到她应该给夏知晴选一张遗像。
她拿起画笔,一点一点的描绘出了自己的朋友的模样。
上个月宣情还听夏知晴说,她可能再拿不起笔了,现在——宣情想,她可能一样拿不起笔了。
和宣情这边的氛围不同,霍家的氛围相当低迷。
霍琼明知这件事不会有假,也看过监控,却仍拦住了消息,没让霍司礼看到监控,口不对心的说夏知晴只是跑了。
霍琰也劝霍司礼:“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没有必要单恋她这只野花啊。”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霍琼终于对他发了火。
“那他到底要不要信?”霍琰道:“你知不知道他一蹶不振,我要多干多少事情啊?”
他明明都已经下场了,却不得不因此重新回到牌桌上,他也很绝望啊。
霍琼到底没忍住,和霍琰吵了起来,两人的对象在旁边无可奈何。
安理看着霍司礼,看他一副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样子,心中了然——其实他早就信了。
事实上,无论他是否相信,夏知晴在法律上都已经死了。
她活着是个隐形人,死了也很寂寥。
葬礼一切从简,宣情只请了几个认识的人,包括白桦和韩特助,还有不少健身房的人。
她死的支离破碎,就连骨灰也比其他人少许多,骨灰盒里不仅放了骨灰,还放了她的一些遗物,包括一个本子,一个硬盘和一个护身符。
白烨点了根香,默默地想。
霸道总裁的小娇妻不好当啊,下辈子千万,千万不要再被缠上了。
葬礼之后第二天,律师神兵天降——却没有降在宣情那边。
他联系了霍司礼,给了他一份遗嘱。
说是遗嘱,不如称遗书更恰当,因为夏知晴没有可支配的财产,那只是一封信。
“……那些股权,我想了很多办法,也不能转到你的名下……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也没办法像老爷子那样,分给你很多钱……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情感总是平等的……如果可以,我会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因为我很喜欢你,虽然喜欢总是让人痛苦,但我还是……最喜欢你:D。”